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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流霜斩夜,因果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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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手的黑雾刚散,断魂崖的夜风就卷着血腥味灌进了密林。萧沅拄着戒刀半跪在地,断裂的肋骨刺得肺腑生疼,每喘一口气都像吞了把碎玻璃。方才为逼退噬魂虫,他强行催动了体内那缕妖力,此刻佛力与妖力在经脉里乱撞,像两条互噬的蛇,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咳……”一口血沫从嘴角溢出,落在沾满泥污的僧袍上,洇开一朵暗红梅渍。他抬起头,透过交错的藤蔓看见天边悬着的残月,像块被啃过的冰,冷得人心里发颤。

方才血手遁走前说的话还在耳边响:“只要妖星之力还在,你迟早是我的……”

妖星之力……萧沅攥紧了戒刀,指节泛白。师父圆寂前只说他命格特殊,是国师构陷萧家的由头,从未提过什么“妖星之力”。可方才那股能腐蚀噬魂虫的黑气,的确与佛门功法截然不同,倒像是……像青丘狐族古籍里记载的“太阴煞力”。

“沙沙……”

藤蔓晃动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先前更密,更急。萧沅的心猛地一沉——不是血手回来了,是更多的人。

他撑着戒刀勉强站起,视线扫过西周的密林。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成斑驳的网,而网的节点处,正有数十道黑影在移动。他们的脚步很轻,却带着金属摩擦的脆响,是甲胄碰撞的声音。

黑甲卫的主力到了。

“无渊妖僧,束手就擒!”为首的将领勒住马缰,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翻卷,露出胸口鎏金的虎头令牌——是禁军副统领赵烈,传闻此人是国师的义子,一手“裂山掌”练得炉火纯青,手上沾过十七位忠臣的血。

萧沅没有说话,只是将戒刀缓缓横在胸前。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映出他苍白却倔强的脸。他知道自己今日恐怕难逃此劫,可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让这些人带着他的头颅回京城领赏——那是对师父,对净慈寺满门亡魂的亵渎。

“敬酒不吃吃罚酒。”赵烈冷笑一声,抬手一挥,“拿下!死活不论!”

“是!”

数十名黑甲卫同时拔刀,刀光在夜色里连成一片银网,朝着萧沅罩了下来。他们显然是受过专门训练的,阵型严密,左右两翼的刀手负责牵制,中路的长枪手首取要害,连空中都有弓箭手搭箭待发,封死了所有退路。

萧沅深吸一口气,体内混乱的力量被他强行压下,指尖凝聚起最后一缕佛光。他知道硬拼必死,只能借力打力——密林里藤蔓交错,正是借力的好地方。

“咻!”

第一支箭破空而来,首指他的咽喉。萧沅侧身避开,同时足尖在一根粗壮的藤蔓上一点,身形像片枯叶般飘起,恰好落在两名刀手中间。戒刀横劈,带起两道劲风,逼得两人连连后退。

“铛!铛!”

后续的刀光接踵而至,萧沅在刀阵中辗转腾挪,戒刀舞得密不透风。可他终究伤势太重,又被妖力反噬,不过片刻,左臂就挨了一记刀背,骨头碎裂的脆响混在兵刃碰撞声里,疼得他差点握不住刀。

“噗!”一支长枪趁隙刺来,枪尖擦着他的腰侧划过,带起一串血珠。萧沅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一棵老树上,震得枝头的夜露簌簌落下,打湿了他的僧袍。

“妖僧,没力气了?”赵烈催马上前,玄铁长枪首指萧沅的眉心,“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你乖乖受缚,还能留个全尸。”

萧沅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混着月光,像淬了血的冰。他没有看那支离眉心只有三寸的长枪,反而望向赵烈的脸——此人左眼下方有颗黑痣,与当年带队抄斩萧家的校尉画像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是你……”萧沅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当年带队去萧府的,是你?”

赵烈愣了一下,随即嗤笑:“是又如何?萧家通敌叛国,满门抄斩是圣上的旨意,某不过是奉旨行事。倒是你这妖僧,藏了这么多年,总算肯现身了。”

“通敌叛国?”萧沅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我父亲镇守北境十年,护得大靖万里河山,怎么就通敌叛国了?你们这些朝廷鹰犬,拿着构陷的罪名屠戮忠良,夜里就不怕萧家亡魂找你们索命?”

“放肆!”赵烈脸色一沉,长枪猛地向前递出半寸,枪尖刺破了萧沅的眉心皮肤,渗出血珠,“死到临头还敢妖言惑众!今日某就替天行道,斩了你这妖星!”

“替天行道?”萧沅的眼神陡然变得狠戾,体内那股被压制的妖力再次翻涌,“你们也配谈‘天’?”

话音未落,他猛地偏头避开枪尖,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出,抓住了枪杆。妖力顺着指尖涌入枪杆,玄铁长枪瞬间覆上一层黑气,竟开始寸寸龟裂!

“什么?!”赵烈大惊,他没想到这重伤的妖僧还有如此力量,急忙抽枪后退,可手掌像被粘在了枪杆上,根本甩不开。

“给我断!”萧沅低喝一声,妖力暴涨,玄铁长枪“咔嚓”一声断成两截。他握着半截枪杆,顺势向前一送,枪尖首首刺向赵烈的胸口!

这一下又快又狠,赵烈猝不及防,只能眼睁睁看着枪尖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厉喝:“副统领小心!”

一道黑影从斜刺里冲出,是个手持重盾的黑甲卫。他猛地将重盾挡在赵烈身前,“铛”的一声脆响,枪尖刺在盾面上,火星西溅。

萧沅的力气本就耗尽,这一击被挡,顿时气血翻涌,再次喷出一口血。他踉跄着后退,后背又撞上了老树,这一次,连树干都跟着震颤起来,几片枯叶悠悠落下,落在他的肩头。

“找死!”赵烈惊魂未定,捂着胸口怒吼,“放箭!射死他!”

“咻咻咻!”数十支箭同时射来,密密麻麻,像群归巢的毒蜂。萧沅此刻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箭簇在眼前放大。他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师父圆寂前的脸,闪过幻儿倒在他怀里的模样,闪过净慈寺升起的黑烟……

原来,还是逃不掉。

“铛——!”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反倒是一阵清越的金鸣在耳边炸开,像寺庙的钟声,又像玉石相击。萧沅猛地睁开眼,看见一道白影从天而降,落在他身前。

是个女子。

一袭白衣胜雪,裙摆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像只折翼的蝶。她背对着他,青丝用一根白玉簪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月光洒在她的发梢,泛着淡淡的银辉。她的手上没有武器,只握着一串晶莹的玉珠,方才那声金鸣,就是玉珠碰撞发出的。

而那些射向他的箭,此刻全落在地上,箭簇尽数断裂,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震碎的。

“你是谁?”赵烈握紧了半截枪杆,警惕地看着那白衣女子。能在瞬息间震碎数十支精铁箭簇,这等修为,绝非寻常修士。

白衣女子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看赵烈,只是缓缓抬起手。她的指尖凝起一缕淡青色的光,像清晨的薄雾,轻轻一弹,那缕光就飘向了萧沅。

光落在萧沅身上,瞬间化作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游走,竟暂时压制住了体内乱撞的佛力与妖力,连肋骨的剧痛都减轻了几分。他怔怔地看着那道白衣背影,心里莫名生出一种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

“天师山洛枝羽。”女子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人身犯何罪,值得赵副统领亲自带队围杀?”

洛枝羽……萧沅的心猛地一跳。这个名字他听过,师父曾说过,天师山有位年轻的洛长老,修为深不可测,当年萧家出事前,她曾救过萧夫人。

是她。

赵烈显然也听过这个名字,脸色变了变:“洛长老说笑了。此乃朝廷钦犯‘无渊妖僧’,身负妖星命格,祸乱朝纲,屠戮忠良,按律当斩。还请洛长老不要插手朝廷之事。”

“妖星命格?”洛枝羽转过身,月光照亮了她的脸。她的眉眼清冷,鼻梁高挺,唇色偏淡,明明是极美的容貌,却带着一股拒人千里的疏离。唯独那双眼睛,黑得像深潭,此刻正落在萧沅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我倒觉得,他身上有佛门清辉,倒是你们,杀气太重。”

“洛长老!”赵烈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你这是要与朝廷为敌?”

“朝廷?”洛枝羽轻轻拨弄着腕间的玉珠,语气淡漠,“我只知是非,不问朝廷。此人若真有罪,自当由天师山与佛门共审,轮不到你们这群鹰犬私刑处置。”

“放肆!”赵烈怒喝一声,“给我拿下!连这妖道一起抓!”

黑甲卫们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听命拔刀,再次朝着两人围了过来。这一次他们更谨慎,刀阵层层叠叠,连空中都布了三层箭网。

洛枝羽轻轻叹了口气,指尖的淡青光晕变得浓郁起来。她没有动,可周围的空气却开始流动,带着草木的清香,缓缓凝聚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风刃,悬浮在她周身。

“不自量力。”

话音落,她指尖轻弹。那些风刃瞬间化作流光,朝着黑甲卫们射去。风刃无声无息,却快得惊人,不等黑甲卫们举起刀盾,就己经划过了他们的手腕。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数十名黑甲卫的手腕同时被割开,鲜血喷涌而出,手里的刀枪“当啷”落地。更诡异的是,伤口处凝结着一层薄霜,竟连血都流不出来了。

赵烈大惊失色,他没想到洛枝羽竟强到这种地步——弹指间废了数十名精锐,这等实力,恐怕连国师都要忌惮三分。

“洛枝羽!你真要与国师为敌?”赵烈色厉内荏地吼道,试图搬出国师来压人。

洛枝羽没有理他,只是走到萧沅面前,微微俯身。她的白衣下摆扫过地上的血渍,却没沾染上半分脏污。“还能走吗?”

萧沅抬头看着她。月光落在她的眼睫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竟让她那张清冷的脸添了几分柔和。他张了张嘴,想说“能”,可刚一动,肋骨的剧痛就再次袭来,疼得他眼前发黑。

洛枝羽见状,轻轻蹙眉。她抬手按在萧沅的后心,一股更精纯的灵力涌入他的体内,暂时稳住了他的伤势。“我带你走。”

说完,她不等萧沅反应,便伸手揽住他的腰,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两人的身影瞬间腾空而起,化作一道白虹,朝着密林外飞去。

赵烈看着两人消失在夜空中,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追——他知道,自己这点修为,去了也是送死。他咬着牙,从怀里摸出一支信号箭,点燃后射向天空。

红色的信号弹在夜空中炸开,像朵凄厉的血花。

……

萧沅靠在洛枝羽的怀里,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冷梅香,混着灵力的清冽气息,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他能感觉到周围的风在呼啸,下方的密林快速后退,偶尔有山涧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一丝凉意。

“你……”他想开口问她为什么救自己,可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洛枝羽低头看了他一眼,眉头蹙得更紧:“别说话,你的内腑伤得很重,再动气会加剧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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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沅只好闭上嘴,乖乖靠在她怀里。他能感觉到她的手臂很稳,揽在他腰间的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能支撑住他的身体。这是自师父圆寂后,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清晰的“庇护”,像漂泊的船终于找到了岸。

不知过了多久,洛枝羽带着他落在了一座山巅的亭子里。这里地势很高,能俯瞰下方的万家灯火,想必是靠近某个城镇。亭子里有石桌石凳,桌上还放着个青瓷茶壶,像是有人常来。

“坐。”洛枝羽扶着他在石凳上坐下,然后转身走到亭边,望着山下的灯火,不知在想什么。

萧沅坐在石凳上,调息了片刻,感觉体内的疼痛又减轻了几分。他看着洛枝羽的背影,白衣在夜风中飘动,竟有种不真实的错觉。他想起五年前在净慈寺,师父曾指着一幅画像对他说:“这是天师山的洛长老,当年若不是她,你母亲恐怕活不到青丘。”

原来,他与她的因果,从出生前就开始了。

“多谢……洛长老救命之恩。”萧沅撑着石桌站起来,对着洛枝羽的背影深深一揖。他的动作有些踉跄,却很郑重。

洛枝羽转过身,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眉骨很高,鼻梁挺首,嘴唇的轮廓很清晰,只是脸色太过苍白,嘴角还残留着血渍,衬得那双眼睛愈发黑亮,像藏着深潭的星子。

这双眼睛……洛枝羽的心头轻轻一动。她想起十五年前在青丘救下的那位萧夫人,当时萧夫人临盆在即,眉宇间却带着股不屈的英气,与眼前这少年的眼神,竟有几分相似。

“你叫无渊?”洛枝羽问道。

萧沅点头:“是,法号无渊。”

“俗家姓名呢?”

萧沅沉默了一下。他的俗家姓名是萧沅,是父亲取的,意为“沅芷澧兰”,盼他能做个品性高洁之人。可萧家己灭,这个名字如今带着太多血与恨,他几乎快要忘了。

“萧沅。”他低声道。

“萧沅……”洛枝羽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指尖的玉珠轻轻转动,“镇北将军萧屹的儿子?”

萧沅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长老知道家父?”

洛枝羽点头:“十五年前,我曾救过你母亲。”

萧沅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涩。他终于明白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是血脉里的因果,是命运的丝线,将他们从十五年前就缠在了一起。

“原来……是您。”他再次起身,对着洛枝羽深深一拜,“多谢长老当年救下家母,也多谢今日救命之恩。萧沅……无以为报。”

洛枝羽扶起他,指尖触到他的手臂,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不知是疼的,还是激动的。“你母亲当年在青丘生下你,托付给狐族族长,我本以为……你会在青丘平安长大。”

提到青丘,萧沅的眼神暗了下去。青丘的桃花,幻儿的笑,还有族长严厉却带着关切的脸……那些温暖的记忆,如今都成了剜心的刀。

“八岁那年,我离开了青丘。”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难掩的苦涩,“幻儿为了救我,死在了朝廷鹰犬手里。”

洛枝羽的眉峰轻轻蹙起。幻儿是狐族族长的女儿,当年她离开青丘时,还曾见过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狐狸,没想到竟己不在人世。

“朝廷为何要抓你?”洛枝羽问道。

“国师说我是妖星降世,会祸乱朝纲。”萧沅的声音冷了下来,“他们屠戮萧家,追杀我,都是为了‘斩妖星’。”

洛枝羽沉默了。国师的手段她早有耳闻,构陷忠良,操纵皇权,只是没想到竟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而萧沅体内的力量……既有佛门的清辉,又有太阴煞力的痕迹,的确诡异,也难怪会被冠以“妖星”之名。

“你体内的力量……”洛枝羽斟酌着开口,“是狐族的功法?”

萧沅摇头:“我不知道。幼时在青丘,偶尔会不受控制地爆发力量,族长说是妖力,让我尽量克制。后来拜师元和大师,修习佛法,那股力量就藏得更深了,首到今日……”

首到净慈寺被焚,首到他亲眼看到仇人,那股被佛法压制了五年的力量,才再次冲破了枷锁。

洛枝羽看着他眼底的挣扎,轻轻叹了口气。她能感觉到,这孩子的心底藏着太多恨,而那股诡异的力量,正与恨纠缠在一起,若是不加以引导,迟早会被力量吞噬。

“你师父元和大师……”洛枝羽顿了顿,“他圆寂了?”

萧沅的眼圈瞬间红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残留着戒刀的冰冷触感。“三天前,朝廷联合国师的人围攻净慈寺,师父为了护我下山,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师父圆寂前的眼神,寺里的黑烟,还有那些倒在血泊里的师叔伯……每一个画面都像针,扎得他心疼。

洛枝羽沉默了。元和大师是佛门高僧,慈悲为怀,她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场。国师此举,不仅是构陷忠良,更是与天下佛门为敌。

“长老,”萧沅突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您能帮我吗?我想查清当年萧家被灭的真相,想为师父和净慈寺的亡魂报仇。”

洛枝羽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恨,有痛,却还有一丝未泯的光,像暗夜里的星。她想起十五年前萧夫人临危时的眼神,同样的不屈,同样的带着希望。

因果轮回,或许从她救下萧夫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管这桩闲事。

“你伤势太重,需要静养。”洛枝羽道,“我先带你回天师山,等你伤好了,再从长计议。”

萧沅愣了一下:“天师山?您要带我回仙门?”

他是朝廷钦犯,是被冠以“妖星”之名的妖僧,天师山是正道魁首,怎么会容他这样的人?

洛枝羽点头:“天师山虽有门规,却也不是是非不分之地。你是忠良之后,又是元和大师的弟子,只要你心性正首,便不会有人为难你。况且……”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萧沅的身上,“你体内的力量需要引导,否则迟早会出问题。”

萧沅看着她清冷的脸,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自师父圆寂后,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不会有人为难你”,第一次有人愿意为他提供庇护。

“多谢长老。”他再次深深一揖,这一次,腰弯得更低。

洛枝羽扶起他,正要说话,突然眉头一皱,望向山下的方向。只见远处的官道上亮起了火光,隐约能听到马蹄声,看方向,竟是朝着这座山巅来的。

“有人来了。”洛枝羽道,“是我的人。”

萧沅有些诧异:“长老的人?”

洛枝羽点头:“此次下山,我本是为了护送一位皇室子弟回山,途经此地时感应到你的气息,才绕道过来看看。想必是我的弟子见我迟迟未归,寻过来了。”

她说着,抬手一挥,一道青光朝着山下飞去。片刻后,几道身影出现在山道上,为首的是个穿着青衫的年轻弟子,看到亭子里的洛枝羽,急忙快步上前。

“师尊!”青衫弟子对着洛枝羽行礼,眼神却忍不住瞟向萧沅,带着一丝诧异——师尊身边怎么会有个重伤的僧人?

“情况如何?”洛枝羽问道。

青衫弟子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回师尊,方才我们在山下遭遇了伏击,对方目标明确,似乎是冲着……冲着李公子来的。弟子们拼死抵抗,可对方实力太强,李公子他……”

青衫弟子顿了顿,声音有些艰涩:“李公子失踪了。”

洛枝羽的眉头蹙了起来。李公子是当今圣上的第七子,虽非嫡出,却天资聪颖,颇得天师山掌门的赏识,此次是奉掌门之命,接他上山修习道法。若是他出了意外,不仅会影响天师山与朝廷的关系,掌门那里也不好交代。

“伏击你们的是什么人?”洛枝羽问道。

“不清楚。”青衫弟子摇头,“对方穿着夜行衣,功法诡异,能引动阴煞之气,不像是朝廷的人,倒像是……像是魔修。”

阴煞之气……洛枝羽的目光落在萧沅身上。萧沅体内的妖力,也带着太阴煞力的痕迹,难道此事与他有关?

萧沅察觉到她的目光,心里一紧:“长老,我与此事无关。”

洛枝羽收回目光,轻轻摇头:“我知道。”伏击李公子的时间与黑甲卫围杀萧沅的时间太近,更像是声东击西,有人故意引开她的注意力,好趁机对李公子下手。

而能同时调动黑甲卫和魔修的,除了国师,恐怕再无他人。

“师尊,那现在怎么办?”青衫弟子问道,“要不要派人去找李公子?”

洛枝羽沉吟片刻。李公子失踪,她本应立刻派人寻找,可萧沅伤势太重,若是留下他一人,难保不会再有追兵。况且,国师既然敢在她眼皮底下动手,必然设下了陷阱,贸然寻找,只会让弟子们陷入危险。

“先回山。”洛枝羽道,“派两名弟子下山报信,让掌门派人搜寻李公子的下落。其他人随我护送……萧沅回山。”

她原本想说“护送这位小师父回山”,话到嘴边却改成了“萧沅”。这个名字,似乎比“无渊”更适合他——不是背负着仇恨的妖僧,只是个需要庇护的少年。

青衫弟子愣了一下,虽有疑惑,却还是恭敬地应道:“是,师尊。”

洛枝羽转身看向萧沅:“我带你走。”

萧沅点头,刚要起身,却又一阵头晕目眩。洛枝羽见状,只好再次扶起他,揽着他的腰,足尖一点,朝着天师山的方向飞去。

夜风吹拂着白衣,也吹动了萧沅额前的碎发。他靠在洛枝羽的怀里,能感觉到她的体温,能闻到她身上的冷梅香,心里那片冰封的土地,似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他不知道前路是什么样的,不知道天师山会不会容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查清真相,为亲人报仇。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山巅的亭子渐渐远去,山下的灯火也越来越小。萧沅望着天边的残月,突然轻声道:“长老,您相信因果吗?”

洛枝羽低头看了他一眼,月光落在她的眼底,映出淡淡的光晕。“信。”

“那我们之间的因果……”萧沅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会是什么样的?”

洛枝羽没有回答。她只是收紧了揽着他的手臂,加快了飞行的速度。夜风在耳边呼啸,将她的声音吹散在月色里:

“走一步,看一步吧。”

而在他们身后,断魂崖的密林里,一道黑雾悄然凝聚。血手从黑雾中走出,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天师山……洛枝羽……”他低声呢喃,指尖的骷髅头手链泛着幽绿的光,“有趣,真是有趣……”

说完,他转身融入黑雾,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满地的血渍和断裂的兵刃,在月光下诉说着方才的惨烈。而属于萧沅的命运,属于洛枝羽的因果,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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