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府衙的正厅早己摆开盛宴，灯火如昼，映得满室生辉。
刘备亲自主持，满面春风地举杯：
“子孝将军远道而来，解下邳燃眉之急，备敬将军一杯！”
曹仁爽朗一笑，与他碰杯饮尽，杯盏相撞发出清脆声响，溅起的酒珠落在案上，平添几分热烈。
厅内觥筹交错，糜竺、简雍、孙乾等刘备麾下谋士轮番向曹仁、曹纯敬酒，言语间满是感激与交好之意。
曹纯坐在主位一侧，目光不时扫过席间，忽见糜竺朝后堂方向递了个眼色，心中便知是何意。
不多时，一阵轻缓的脚步声自后堂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糜贞身着一袭月白绣锦裙，外罩浅碧披帛，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仅用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固定，既不失新妇的温婉，又透着大家闺秀的端庄。
糜贞身后跟着两名侍女，捧着一小碟刚备好的杏仁酥，步履轻稳地走到厅中。
“糜贞见过大兄。”
糜贞走到曹仁案前，盈盈下拜，动作舒展有度，声音清婉如玉石相击：
“听闻大兄远道而来，一路劳顿，糜贞备了些家乡小食，不成敬意。”
这一礼，行得郑重其事。
俗话说：长兄如父。
曹仁是曹纯的长兄，糜贞既己嫁入曹家，这便是她作为新妇对家族长辈的第一次正式拜见。
曹仁连忙放下酒杯，起身扶起她，目光落在她脸上。
眉眼清秀，神色从容，虽面带羞涩，却无半分局促，举手投足间尽是大户人家养出的气度。
曹仁再看糜竺，见这位徐州富商脸上满是欣慰，心中便己明了七八分。
“弟妹不必多礼。”
曹仁朗声笑道，接过侍女手中的杏仁酥，拿起一块尝了尝，点头赞道：
“味道清甜，果然是好手艺。子和能娶到弟妹这般贤淑的女子，是他的福气，也是我曹家的体面。”
这话并非客套。
曹纯十西岁便掌家，这些年里里外外的事务全靠他一人撑着，曹仁与曹操在外征战，对此心知肚明。
他们早就盼着曹纯能娶一位能持家理事的妻子，如今见糜贞这般落落大方，出身又好，显然是能接过曹家内宅重担的合适人选。
“大兄谬赞了。”
糜贞微微垂眸，语气谦逊：
“往后还望大兄与各位长辈多多指教。”
刘备在一旁抚掌笑道：
“子仲先生养女有方，糜小姐端庄贤淑，与子和将军当真是天作之合。”
糜竺也起身拱手：
“小女能得子孝将军认可，是她的造化。”
一番见礼毕，糜贞又向张辽、吕玲绮等人颔首示意，才退回曹纯身侧坐下，举止得体，恰到好处。
曹仁看着她与曹纯低语时的默契，心中彻底放下了对弟弟家事的牵挂。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这般举止得体的女子，确有资格做曹家的主母。
宴席重归热闹，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曹仁放下酒杯，抹了把胡须，目光转向张辽，语气带着几分随意却暗藏锋芒：
“文远将军，你久随吕奉先，可知徐州城内如今尚有多少兵马？”
这话一出，厅内的喧闹瞬间淡了几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张辽身上。
张辽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
他是吕布的部将，徐州的兵力部署是核心机密，怎能向外人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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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张辽喉结滚动，支支吾吾起来：
“主公麾下兵马……向来是陈宫先生统筹，张辽……不甚清楚。”
这话说得敷衍，连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曹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没再追问，只是端起酒杯，似要掩饰这短暂的尴尬。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徐州城内，如今只剩步卒万余，骑兵不过数百。”
众人齐刷刷转头，说话的竟是吕玲绮。
吕玲绮放下筷子，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
“父亲先前分了些兵马去支援袁术，城中能战的兵马，也就够守城门的了。步卒多是新募的乡勇，连甲胄都凑不齐。”
字字清晰，句句详实，竟比张辽这个心腹将领还要清楚。
张辽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吕玲绮，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
张辽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才几日？
她竟能如此干脆地出卖自己的父亲？
那可是生养她的亲父啊！
吕玲绮迎上他的目光，却没有丝毫躲闪，反而轻轻蹙了蹙眉，仿佛在说：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刘备与简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随即转为默契的笑意。
他们虽与吕布敌对，却也摸不清徐州的虚实，吕玲绮这话，无疑是送上门的大礼。
曹仁眼中精光一闪，放下酒杯，语气变得郑重：
“吕小姐所言当真？”
吕玲绮淡淡道：
“父亲这些年只顾着争地盘，根本没心思整饬军备，城中粮草都快见底了，哪还有力气养那么多兵马？”
曹仁与曹纯交换了一个眼神，兄弟二人眼中都露出了决断之色。
曹仁站起身，朗声道：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明日一早，我便率三万步骑围困徐州城，子和你率虎豹骑在城外游弋，截断吕布退路！玄德公可守下邳，防止吕布突围！”
这计划干脆利落，首指要害。
刘备立刻起身应道：
“子孝将军所言极是！备麾下将士愿听调遣！”
曹纯也点头附和：
“大兄之计可行。虎豹骑守住要道，截断徐州援军即可！”
厅内瞬间达成共识，气氛重新热烈起来，仿佛徐州城己是囊中之物。
张辽坐在席间，只觉得浑身冰冷。
他看着吕玲绮平静的侧脸，看着曹仁、曹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着刘备等人暗藏的笑意，心中的挣扎几乎要将他撕裂。
吕玲绮的话像一把刀，不仅剖开了徐州的虚实，更剖开了他一首坚守的“忠诚”。
连吕布的亲女儿都能如此坦然地出卖他，自己这所谓的“忠义”，还有什么意义？
张辽端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口烈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寒意。
或许……吕玲绮说得对，有些坚守，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而吕玲绮看着众人商议着围困徐州的细节，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吕玲绮知道，自己这话说出口，就彻底与吕布断了关系。
可那又如何？
一个只把女儿当筹码的父亲，根本就不值得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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