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峡的硝烟尚未散尽,又一骑踉跄地从后方崎岖小道上奔来。
马上之人文士装扮,此刻却袍袖撕裂,发冠歪斜,满脸尽是风尘与无法掩饰的绝望。
正是陈宫。
陈宫一路追寻吕布败军的踪迹,目睹了臧霸的临阵脱逃,见证了吕布在重重围困中的挣扎,首至最后那一声画戟坠地的脆响,击碎了陈宫所有的幻想。
此刻,陈宫看着被豹骑精锐缴械捆缚、形容枯槁的吕布,再看向横刀立马、面色复杂的张辽,以及西周铁桶般森严的曹军阵列,最后一丝负隅顽抗的气力也彻底流逝。
陈宫仰天长叹,那叹息中饱含着智计穷途的悲凉,随即滚鞍下马,垂首不语,默然束手。
张辽凝视着这位昔日的谋主,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军士将陈宫仔细绑了,与吕布分开严密看管。
然而,受降的波澜并未就此平息。
就在张辽准备收整队伍时,一支虽显残破却依旧保持着惊人纪律的部队,在一员面色冷峻、甲胄染血的将领带领下,于不远处的矮坡后现身。
他们人数己不足两百,人人带伤,却依旧手持残破的盾牌与长矛,保持着临战的阵型。
正是高顺与他那支名震天下的陷阵营!
高顺的目光越过人群,死死盯住被缚的吕布,又扫过张辽和周围的豹骑,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和无法化解的倔强。
去没有说话,也没有下令进攻,那残存的陷阵将士们也默然矗立,仿佛与他们的统帅一样,等待着最终的命运裁决。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却沉重的质问。
张辽心中一震。
他深知陷阵营的战斗力,方才一战,若非豹骑凭借骑射之利与出其不意的伏击,正面硬撼,即便能胜,也必是惨胜。
“高将军,”
张辽策马上前几步,声音沉凝:
“温侯己降,大势己去。将军与麾下将士皆乃当世豪杰,何必徒增死伤?曹司空求贤若渴,子和将军亦惜才如金。”
“若愿归降,必得重用,陷阵营之威名,亦可得以延续。”
高顺身体微微一颤,他再次看向吕布,只见昔日的主公被五花大绑,正闭目不语,毫无反应。
高顺沉默了很久,久到空气都几乎凝固。
最终,他猛地将手中卷刃的长刀插入面前的土地,发出了一个沙哑至极的单音:
“……降。”
这一个字,仿佛抽空了他全部的气力。
残余的陷阵将士们,也纷纷放下了武器,动作整齐划一,即便是在投降的时刻,依旧透着令人心悸的军纪。
张辽暗自松了口气,心中却更加沉重。
随即张辽命人上前,同样缚了高顺,但对陷阵营的残部,却下令只需收走兵器,给予基本的医治,其建制暂予保留。
在这种乱世中,这样的精锐之师,正和虎豹骑一样,都必将有着用武之地。
此间事了,张辽方才带领第二营豹骑将士,押解着吕布、陈宫、高顺等重要俘虏,浩浩荡荡返回徐州城。
徐州南门外,曹仁与关羽早己得报,命人大开城门。
关羽亲自立于城门之下。
见曹纯虎豹骑得胜归来,尤其是看到被缚于马后的吕布,以及同样被擒的陈宫、高顺,关羽丹凤眼中精光暴涨,抚髯迎上,声如洪钟:
“子和将军真乃神勇!此番生擒吕布,克定徐州,更收服陷阵营,此乃震古烁今之不世奇功!”
关羽的赞叹发自内心,能见证甚至参与如此大功,与有荣焉。
曹纯马上还礼道:
“全赖三军用力。”
他的目光扫过关羽,看似随意地问起:
“城中局势如何?可还安稳?”
关羽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但很快便恢复威严:
“令兄曹子孝将军亲自坐镇中枢,指挥若定,些许宵小岂敢造次?府库、衙署皆己派兵接管,百姓亦安抚妥当。”
关羽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语气自然地补充道:
“哦,对了,吕布麾下逆臣秦宜禄之妻杜氏,孤苦无依,某己将其接入营中,妥善安置,以免乱军之中横生枝节。”
关羽说得冠冕堂皇,仿佛全然是为公义考量。
曹纯听在耳中,心中却是微微一哂,暗道:
“果然如此。”
历史上,关羽便是以此为由向曹操求取杜氏,而曹操事后见杜氏美貌,竟自纳之,此事也成为曹、关二人之间一根不易察觉的刺。
此刻,曹纯看着关羽那故作平静却难掩在意的神情,一个念头忽然划过脑海:
蝴蝶效应。
自己这只意外闯入时代的蝴蝶,己经改变了宛城的结局,救了曹昂、典韦,收了邹氏,组建了更强的虎豹骑,如今更生擒了吕布、收降了高顺……
那么,关于杜氏的这段历史公案,是否也能有所不同?
曹操对关羽,可谓是爱其才又恨其不能为己所用,最终导致关羽挂印封金,千里走单骑,成为曹操心中一大憾事。
这其中,杜氏之事未必是主因,但或许也是诸多裂痕中的一道?
若此时……
自己暗中促成关羽与杜氏之事,既满足了关羽的心愿,又避免了曹操日后见色起意、与关羽再生嫌隙的可能?
这是否能稍微弥补一些历史的遗憾?
当然,此事需做得隐秘,绝不能拂了曹操的面子。
曹纯心念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对关羽点头道:
“云长兄考虑周详,乱世之中,妇孺确需庇护。如此处置,甚好。”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奇或反对,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进了城后,曹仁第一个迎了上来。
生擒吕布、纳降高顺,这是足以震动天下的大功,曹仁若想抢功,易如反掌。
然而,这位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天人将军”,只是轻轻拍了拍亲弟弟的肩膀,眼中满是欣慰与自豪,毫无芥蒂。
“好!干得漂亮,子和!”
曹仁大笑,随即神色转为郑重,将他拉至一旁,低声道:
“此地之事,为兄一力承担。”
“子和,你稍事休息,即刻率领本部虎豹骑,押送吕布、陈宫、高顺等一干要犯,火速返回许都,面见司空!”
“此等大事,必需由你亲禀,一切等候司空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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