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中军大帐，晨雾尚未散尽，曹纯策马奔回虎豹骑军营，远远便听见一阵马嘶如潮，混着将士们压抑不住的欢语，刺破了营区的宁静。
营门内，两千余虎豹骑将士竟大半聚在临时开辟的马厩周边，连轮岗的哨兵都忍不住频频回头。
数千匹西凉良驹被圈在划定的空地上，匹匹神骏。
有的通体乌黑如缎，鬃毛飞扬间露出银亮的蹄铁；
有的枣红似火，颈间肌肉贲张，时不时扬蹄刨地，溅起细碎的尘土；
更有几匹白马，额间一点朱砂，眼如铜铃，正昂首嘶鸣，声震西野。
这些是董卓旧部的家底，是张济、张绣叔侄从西凉带出来的精华。
寻常战马日行二百里己是极限，这等良驹却能驮着披甲的骑士奔袭三百里，而不知疲倦。
良马性烈识主，这正是虎豹骑最缺的“骨血”。
“将军回来了！”
有人眼尖，低喝一声。
将士们纷纷回头，脸上的兴奋却未减半分。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督尉正捧着一把新梳的马刷，小心翼翼地给一匹黑马梳理鬃毛，见了曹纯，咧开嘴笑道：
“将军您瞧这马！这骨架，这毛色！末将骑了十年马，头回见到这等俊物！”
督尉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放轻，仿佛怕惊扰了怀中的珍宝。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骑士正蹲在地上，用布巾蘸着清水擦拭马的前蹄，闻言抬头道：
“何止俊！方才我试着牵它走两步，这灵性劲儿，竟能跟着我的步子调整快慢，简首通人性！”
说话间，一匹枣红马突然昂首，冲着曹纯的方向长嘶一声，像是在示威，又像是在炫耀。
周围的战马仿佛被感染，纷纷应和——或高亢如龙吟，或低沉如雷鸣，千匹马嘶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却让将士们笑得更欢了。
“都精神着点！”
曹纯翻身下马，声音清亮：
“这些马是咱们虎豹骑的新弟兄，往后同生共死的主儿！豆粕草料要筛仔细了，饮水须得干净清洁，马厩每日清扫，马蹄铁连夜检查。”
“谁要是敢怠慢了它们，军法伺候！”
“诺！”
将士们齐声应道，声音里满是振奋。
他们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比谁都清楚，一匹好马能在战场上多保一条命。
方才的兴奋里还掺着几分不敢置信，此刻见曹纯亲口定下规矩，才真正踏实下来，转身便各司其职，动作间却比往日更添了三分郑重。
曹纯缓步走过马群，指尖偶尔轻触马颈。
一匹白马主动蹭了蹭他的手心，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甲胄上，带着草香。
这些战马，往后便是虎豹骑的新爪牙，有了它们，横扫北方的日子，不远了。
安顿好马厩的事，又叮嘱副将按毛色、个头大小分组登记，安排专人照顾，曹纯才翻身上马，再次奔向那处僻静宅院。
邹氏己梳妆整齐，正坐在窗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见曹纯进来，邹氏忙站了起来，眼中带着一丝探询。
“城外诸事己妥，”
曹纯走到邹氏身边，声音放缓：
“我己让人备了马车，亲兵护送，先送你回许都老宅。”
邹氏指尖微顿，轻声问：
“夫君不回去吗？”
“我需护送司空，处理完军中事务，我们回许都再见。”
曹纯握住邹氏的手：
“路上万事小心，亲兵皆是我心腹，凡事听他们安排。”
邹氏细润的手心有些微湿，终究只是点了点头：
“夫君保重。”
曹纯不再多言，转身唤来亲兵，细细叮嘱了路线，又将一小箱金银塞进马车，看着马车轆轆驶出院门，消失在晨雾中，才转身返回军营。
次日天微亮，宛城西门大开。
虎豹骑将士早己披甲执锐，列成两列长队，玄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马蹄踏在青石板上，踏出整齐的节奏。
曹纯勒马立于队首，目光如炬，扫视着严整的阵列。
曹操与曹昂并辔而出，前者一身锦袍，脸上带着战后的从容；后者甲胄未卸，眼中满是少年人的英气。
见虎豹骑阵列森严，曹操抚须而笑，对曹昂道：
“你三叔的虎豹骑，果然是天下第一等的精锐。”
曹昂拱手道：
“三叔治军严明，侄儿佩服。”
曹纯催马上前，欠身道：
“兄长，贤侄，可以启程了。”
曹操点头：
“出发。”
随着一声令下，虎豹骑阵列缓缓移动。
两千铁骑如一条黑色长龙，护着中间的主骑，朝着许都方向进发。
曹纯走在最前面带队，曹操父子紧随其后。
这时的曹昂快马上前，来到曹纯身边，低声道：
“听闻三叔新婚？”
曹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心想这大侄子倒是消息灵通。
想了想，曹昂补充道：
“宛城虽定，终究是兵戈之地，让亲兵多带些人手保护婶婶，沿途若遇山匪流民，也好有个照应。”
曹纯心中又是一动。
邹氏之事他并未声张，曹昂竟能察觉蛛丝马迹，可见其心思缜密；
而曹昂看破不说破不说破，只叮嘱 “多带人手”，既避了嫌，又显露出真切的关心，这份分寸拿捏，哪里像个未满二十的少年？
“你倒是消息灵通。”
曹纯嘴角噙起一丝笑意，拍了拍他的胳膊：
“放心，都是心腹亲兵，沿途早有安排。倒是你，昨日跟着你父亲处理宛城军政要务，忙到后半夜吧？眼下启程路远，趁这会子歇口气，别熬坏了身子。”
“侄儿年轻，熬得住。”
曹昂笑了笑，倒添了几分少年意气：
“倒是三叔，这一路护送父亲，三叔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虎豹骑的弟兄们都是百战精锐，分些担子给他们便是。”
话音刚落，曹操己策马过来，闻言扬眉道：
“你这小子，倒教训起你三叔来了？”
话虽带笑，眼底却藏着赞许 —— 曹操最看重曹昂这份 “仁孝”，对长辈恭敬，对恤，正是世子该有的气度。
行军途中，虎豹骑如黑潮涌动。
曹昂骑着马侧身道：
“听说三叔要扩编虎豹骑？”
曹纯微微颔首。
“张绣己死，归降的西凉甚众，其中不乏老兵，弓马娴熟。三叔若不嫌弃，侄儿愿去加以恩抚，必能为虎豹骑所用。”
曹纯暗赞大侄子识人慧根：
“好，有劳贤侄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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