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汇，皮料仓栈。
空气中沉淀着鞣制皮革特有的深沉气息，混杂着樟木的淡香和干燥的尘土味，厚重而踏实。阳光从高窗斜落，映照出无数细微尘埃在光柱中飞舞，也照亮了架子上卷叠整齐的各类皮料，泛着柔和而内敛的光泽。
此前，白芷曾亲自前往柳家商号，递上风雨汇的皮样，并与柳家的管事初步洽谈了合作意向。今日，柳家大小姐柳茹茹亲自前来，明为验看实物，实则不乏探查之意。
一阵清脆利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柳茹茹今日未着过于华丽的服饰，一身海棠红缠枝纹锦缎衣裙，既显身份又不失利落，乌发绾成精致的朝云近香髻，斜插一支点翠镶珠的步摇，随着她的步履轻轻晃动。她容貌娇艳明媚，一双杏眼灵动异常，顾盼间闪烁着商贾之家特有的精明与毫不掩饰的好奇。
她身后跟着的，仍是那位精干的老账房和一名贴身丫鬟。
“白芷姑娘，叨扰了。”柳茹茹人未至声先到，嗓音清脆，带着恰到好处的热络，“上次你送来的皮样，家里老师傅看了都说底子不错。我这人性子急，想着还是亲自来看一眼现货才踏实。”她笑吟吟地说着，目光却己飞快地扫过整个仓栈，评估着库存、人手以及一切细节。
白芷闻声迎出，依旧是那身藕荷色细布衣裙，笑容温婉而沉稳：“柳大小姐亲自前来，风雨汇倍感荣幸。货都己备好，就等您过目了。”她侧身引路，姿态从容。
来到铺开着各类皮样本的宽大木案前，柳茹茹伸出纤指，仔细抚摸着一张处理得极为柔软的羊皮，指腹感受着其细腻的纹理：“嗯，手感确实比样品还要好些。色泽也均匀。”她拿起皮料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又低头轻嗅了一下，“这鞣制的工艺似乎与我们常用的略有不同，很是独特。却不知这般好皮料，究竟出自何方宝地？”
白芷面色不变，微笑道：“大小姐是行家。皮料来源关乎商号根本，请恕我不便首言。东家对此极为看重，自有稳妥渠道，能确保品质如一，供应无忧。您只需放心，风雨汇出的皮料，绝不会让柳家失望。”
柳茹茹眼波微转，放下羊皮，又看似随意地拈起一块厚实坚韧的牛皮，检验其韧性和密度：“白芷姑娘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说起来，贵号东家真是位妙人，能经营起这般生意，想必见识非凡。只是似乎从未在各大商会上得见，莫非……东家并非本地人士？”她语气自然，仿佛只是随口闲聊，打探的意图却隐含其中。
白芷为她斟上一杯清茶，语气平和自然：“东家他素来不喜喧闹，性喜清净，生意上的事多半交由我们打理。至于籍贯何方，我们做伙计的，倒是不好多问。大小姐若是对这批牛皮也满意，我们便可详谈具体的数量和交付细节了？”她巧妙地将话题重心拉回眼前的交易，对东家之事避而不谈，态度恭敬却无可乘之机。
柳茹茹接过茶盏，指尖轻轻着杯壁，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她碰了个软钉子，却也不恼，反而笑意更深：“瞧瞧我，光顾着好奇了，正事要紧。这皮料确实不错，就按我们上次议定的先各要一批。若是销路好，日后少不了长期麻烦贵号。”她顿了顿，似不经意地追加一句，“说不定合作久了，总有机缘能当面谢谢这位神秘的陈东家呢。”
白芷颔首，笑容依旧：“大小姐客气了。您的认可便是对东家最好的答谢。合作长久，互利共赢，自是最好。”她应答得体，依旧未露半分口风。
接下来的时间，双方就数量、价格、交付日期等细节逐一确认。柳茹茹言语间仍不时旁敲侧击，试图从白芷的应对中找到一丝线索。然而白芷始终应对得滴水不漏，既圆满达成了交易，也将风雨汇和那位陈东家的神秘面纱，守护得严严实实。
送走柳茹茹后，仓栈内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白芷站在原处，目光掠过那些优质的皮料，眼神微微沉静下来。柳家大小姐的好奇，显然不会止步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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