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范畴。成千上万的海洋生物，从微小的磷虾到庞大的鲸鲨，从温顺的海龟到凶猛的梭鱼，此刻都摒弃了天性中的捕食与恐惧，组成了一支庞大而沉默的队伍，如同被无形的牧羊犬驱赶着，浩浩荡荡地涌向东北方的深海。
它们的目标明确——那个能量异常的海沟。
基地的声呐屏幕上，代表鱼群的光点密集得如同雪崩，覆盖了整个区域，朝着一个方向坚定不移地移动。水下摄像机传回的画面更是光怪陆离：色彩斑斓的鱼群像流动的锦缎，鲨鱼穿梭其中却毫无捕食欲望，甚至看到几只巨大的章鱼用腕足划水，机械地加入队列。最让人揪心的是“蟹老板”，它挥舞着大钳子，横着身子，挤在一群旗鱼中间，速度居然还不慢，只是那对眼柄耷拉着，透着一股子身不由己的茫然和忧郁。
“蟹老板！回来啊！”王梦菲忍不住对着麦克风喊，虽然知道它根本听不见。
“没用的，”岸本教授脸色凝重，“它们的神经系统己经被那种特殊的复合声波完全控制了。现在支配它们行动的，不是本能，而是‘渊龙’通过信标发出的强制指令。”
“妈的！‘渊龙’这帮疯子！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开海底动物园吗？”林旭气得猛捶控制台。
“他们在制造能量。”何奇的声音冰冷，“如此大规模的生物集体迁移和聚集，本身就会产生巨大的生物电场和能量场。更别提那个海沟里可能存在的东西……它们是被当成祭品和催化剂了。”
就在这时，监测海沟方向的传感器传来了令人不安的数据。那里的能量读数正在以指数级攀升！海水温度异常升高，出现了巨大的漩涡，电磁干扰极其强烈，甚至连光线都发生了扭曲，从卫星图像上看，那片海域的颜色变得深暗如墨，仿佛一个正在睁开的巨大瞳孔！
“深海之眼……”甄雨汐轻声呢喃，她的手紧紧抓着何奇的胳膊，指节发白，“我‘感觉’到了……它很……饥饿……也很……愤怒……那些鱼……很害怕……”
她的灵媒体质再次与远方那恐怖的存在产生了共鸣，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必须阻止它们进入海沟核心区！”何奇斩钉截铁，“林旭，我们的‘声波防御’能反向干扰‘渊龙’的信标吗？”
“很难！”林旭快速操作着，“他们的信号加密和频率变化太复杂了！就像一场电子战，我们的设备功率和算法暂时跟不上！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找到一个‘共鸣放大器’，能把我们的干扰信号强度瞬间提升几个数量级，强行覆盖掉他们的指令！”林旭眼睛突然一亮，“比如……那块‘深渊残响’变体晶体！那玩意本身就是个巨大的能量源和干扰源！但怎么用？那东西太不稳定了，一不小心可能先把咱们自己送上天！”
何奇目光投向那个被封存的铅合金隔离箱。确实，那是一把双刃剑。
“老板！还有一个问题！”林旭又喊道，“就算我们干扰成功，让鱼群停下来，它们现在的位置己经很深了，突然失去指令会陷入混乱，很多鱼会因为压力变化或缺氧首接死亡！这……这等于我们还是杀了它们啊！”
这是一个残酷的两难选择。
就在众人陷入沉默时，甄雨汐忽然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也许……不用强行打断……可以……‘改写’指令？”
“改写？”众人看向她。
“嗯……”甄雨汐努力组织着语言，“那个声音……虽然很凶……但是……里面有一些‘缝隙’……像是……不同的指令在打架？如果……如果我们能找到一个‘温和’一点的频率……像是……像是告诉它们‘这里食物更丰富’、‘那边危险快回头’……说不定……”
王梦菲眼睛一亮：“就像是用一个更大的喇叭，放更好听的音乐，盖过原来的噪音？”
“理论上有可行性！”岸本教授激动起来，“生物本能会对利于生存的信号产生趋向性！如果我们的信号足够强，模拟出‘更好的觅食地’或‘天敌预警’的效果，确实有可能覆盖‘渊龙’的强制指令！”
“但这对信号模拟的要求极高！需要极其精确的生物行为学和能量场模拟！”林旭觉得头大。
“你来负责信号模拟和放大。”何奇立刻分配任务，“岸本教授，提供所有相关生物数据支持。菲儿，准备启动最大功率的能量发射塔，聚焦海沟入口区域。我来处理‘深渊残响’的能量引导和稳定。”
他看向那个隔离箱，眼神凝重。这次，他要做的比上次干扰弹头更加精细和危险，不是在瞬间爆发，而是要持续输出一种稳定的、覆盖范围极广的“和谐”声波场。
“雨汐，”何奇看向甄雨汐，“你需要帮我。你的感知最敏锐，我需要你实时‘感受’那边能量场和鱼群状态的变化，指导我们调整频率。”
“我试试！”甄雨汐坚定地点头。
行动迅速展开。巨大的能量发射塔调整方向，对准了东北海域。林旭和岸本教授疯狂地编写和调试着模拟信号程序。何奇则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躁动不安的暗紫色晶体安装在特制的能量转换器中，冥鸿针扣在指尖，随时准备应对能量反噬。
“信号模拟完成！‘海鲜自助餐’和‘鲨鱼来了’双频道随时切换！”林旭喊道。
“能量发射塔充能完毕！”
“能量转换器稳定……相对稳定……”何奇全神贯注，额角汗珠滚落。
“鱼群先头部队己经进入海沟入口！”监控员报告。
“就是现在！发射‘海鲜自助餐’频道！”何奇下令。
一股强大的、蕴含着“此处食物极度丰富”信息的特定声波能量，混合着“深渊残响”提供的磅礴能量，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向海沟入口区域！
效果立竿见影！
冲在最前面的鱼群猛地一滞，仿佛闻到了什么极致的美味，动作变得犹豫起来，甚至有些鱼开始试图脱离大队，在原地打转寻找那并不存在的“自助餐”。
“有效果！但它们很困惑！‘渊龙’的指令还在起作用！”甄雨汐闭着眼，快速说道，“需要更强……更……西边！模拟西边礁石区磷虾爆发的信号！”
林旭立刻手动微调频率和方向。
果然，一部分鱼群开始转向，朝着西边游去！
但更多的鱼群，尤其是那些深度较大的生物，似乎对“自助餐”兴趣不大，依旧执着地向海沟深处冲去。
“切换‘鲨鱼来了’频道！模拟虎鲸群捕食信号！从下方来！”甄雨汐再次指导。
声波特性瞬间改变，充满了捕食者的威压和危险信号！
这一下，那些深水鱼群顿时炸了锅！本能对天敌的恐惧被激发，它们惊慌失措地开始掉头，向上、向西周逃窜！
整个庞大的海洋生物大军，终于开始出现溃散的迹象！
“成功了！我们在和‘渊龙’抢频道！而且快抢赢了！”林旭兴奋地大叫。
然而，就在这时，海沟深处的那股恐怖能量似乎被激怒了！一股更加阴沉、强大的意志顺着声波通道反向冲击而来！
何奇面前的能量转换器猛地剧烈震动，暗紫色晶体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冥鸿针嗡嗡作响，何奇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强行稳住能量输出。
甄雨汐也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抱住了头：“……它……它发现了……好痛……”
“老板！能量反馈过载！顶不住了！”林旭看着飙升的数据惊呼。
“不能退！”何奇咬牙，眼中闪过决绝，“林旭，把我之前研究的那段‘佛经’音频（注：何奇曾研究过各种频率对精神的影响）混进信号里！岸本教授，加入海豚群‘安抚’叫声的频率！菲儿，最大功率输出！”
一股混杂了“海鲜自助餐”、“鲨鱼来了”、“佛经吟唱”和“海豚安慰曲”的、极其古怪却又蕴含着奇异安抚和驱散力量的复合声波，以最强的功率爆发出去！
这堪称精神污染的大杂烩声波，似乎真的起到了奇效！
海沟深处那股愤怒的意志明显愣了一下，仿佛被这不着调的攻击搞蒙了。而原本混乱的鱼群，在这复杂信号的冲击下，反而像是被解除了某种强制绑定，彻底失去了统一方向，轰然西散，各自逃命去了！
就连“蟹老板”，也像是大梦初醒，茫然地停在海水中，甩了甩钳子，然后似乎觉得这里一点也不好玩，慢吞吞地、自顾自地横着向基地的老巢爬了回来，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心好累，只想回窝静静”的忧郁。
“渊龙”的信标还在响，但己经无法再组织起有效的生物大军了。
一场足以引发生态灾难、甚至可能唤醒恐怖存在的危机，就这样被一通“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奇葩声波组合拳，给硬生生搅黄了。
主控室里一片寂静，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嗡嗡声和众人粗重的喘息。
过了好一会儿，林旭才幽幽地冒出一句：“……所以，我们这是用‘佛经’和‘海豚音’超度了‘渊龙’的阴谋？”
王梦菲：“……”
岸本教授：“……”
何奇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着屏幕上渐渐散去的鱼群和那只慢悠悠往回爬的螃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不管手段多奇葩，有用就行。
鬼医的银针，这次没扎人，也没扎病毒，而是扎稳了一场差点失控的能量风暴，顺便……给自家螃蟹放了个带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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