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失去了意义。
林序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是被右肩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和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唤醒的。
睁开眼,依旧是那个冰冷的暗银色球形空间,中央那颗暗紫色晶体缓慢旋转,光芒比之前黯淡,却稳定了许多。空气中那股臭氧和金属灼热的气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自己伤口传来的焦糊味和血腥气。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右肩立刻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看去,右肩处一片可怕的焦黑,皮肉翻卷,甚至能看到一点肩骨的白色,但诡异的是,伤口没有流血,边缘呈现出一种被高温瞬间灼烧封口的状态。
他想起鸦的那一击,心有余悸。若不是最后关头那非人般的诡异闪避,若不是强行引导能量洪流带来的瞬间爆发,他现在己经是一具焦尸。
左臂的烙印传来微热的饱足感,身体里那种精血流失后的空虚也被填满大半,甚至隐隐更强壮了一丝。但这代价太过惨烈。他几乎是用一条胳膊和半条命,换来了暂时的喘息和屏障的强化。
必须处理伤口。否则感染或者坏死,在这种地方就是死路一条。
他环顾西周,这个核心空间除了法阵和晶体,空无一物。他咬着牙,用还能动的左手支撑着,艰难地爬向来时的通道。
爬回地窖的过程如同酷刑,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右肩的伤口,冷汗浸透了他残破的衣服。回到相对宽敞的地窖,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向上爬。
推开活板门,重回咖啡馆一楼。
光线依旧昏暗,但气氛截然不同。之前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阴冷和压抑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虽然依旧诡异,却相对“稳固”和“平静”的氛围。墙壁上那些狰狞的裂缝竟然真的愈合了大半,只留下一些淡淡的、如同疤痕般的痕迹。地面中央那根镇煞桩乌光内敛,静静地立在那里,不再需要他消耗精血。
屏障确实被大幅强化了。
他踉跄着走到柜台后,翻找起来。很快,他找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急救箱。打开后,里面有一些基础的消毒纱布、绷带,甚至还有一小瓶标签模糊、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暗红色药粉,似乎是店主人自备的东西。
他顾不上那么多,用左手艰难地舀出一点清水,混合那暗红色药粉,搅成糊状,然后咬紧牙关,将其涂抹在右肩可怕的伤口上。
“嗤…”
药粉接触伤口,立刻传来一阵更加剧烈的灼痛,仿佛再次被烙铁烫过!林序痛得几乎要晕厥过去,死死咬着牙才没叫出声。
但灼痛过后,却是一种奇异的麻木和清凉感,伤口那焦黑的边缘似乎微微软化,不再那么吓人。这药粉果然不是凡品。
他用消毒纱布覆盖,再用绷带层层缠紧,固定住右臂,整个过程耗尽了他刚刚恢复的一点力气。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瘫在椅子上,目光扫过咖啡馆。
老者依旧昏迷,但脸色似乎红润了一丝,呼吸也平稳了不少,屏障强化带来的稳定环境显然对他有益。店主人还是老样子,焦黑的手臂没有任何变化。
挂钟的指针,指向了下午一点。
他居然昏迷了这么久?距离下一次信使周期,只剩下不到…六十个小时?
紧迫感再次袭来。
他强打精神,走到咖啡馆门口,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门缝向外望去。
浓雾…果然变薄了!
虽然依旧笼罩着小镇,但能见度从之前不足三五米,提升到了至少十几米开外!远处建筑的轮廓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能看到更远处街道尽头那模糊的路灯影子。空气中那股粘稠的、令人作呕的腥味也淡了许多。
这种变化…是好事吗?
林序不敢确定。雾变薄了,意味着隐藏其中的某些东西可能更容易被看到,但也可能意味着…一些之前被浓雾掩盖的东西,会显露出来。
他关上门,回到吧台后。饥饿感如同迟来的野兽,开始啃噬他的胃。他找到之前店主人拿出来的压缩饼干,就着冷水,艰难地吞咽下去,味同嚼蜡,但能补充体力。
一边吃着,他一边整理着脑海中那些疯狂冒险后残存的信息碎片。
地脉节点…异常能量点…同源吸引…
雾霭镇的地下,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驿站”哨所,更像是建立在这个秘密网络的关键节点上,既是监控者,也可能…是汲取者?
他想起了永夜照相馆、老周杂货铺、第三儿童医院…这些地方是否就是信息碎片中提到的“异常能量点”?它们与“驿站”又是什么关系?合作?利用?还是相互制衡?
还有体内这“源钥”碎片…它渴望同源能量,吞噬可以补完自身,但也会带来毁灭的风险。鸦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驿站”系统对这股力量既忌惮,又似乎想…“观察”和“利用”?
自己这个“临时协管员”的身份,恐怕比想象中更加微妙和危险。
正思索间,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柜台角落——那里放着之前从永夜照相馆取回的、那个厚重的、装着“午夜显影”后信件的牛皮纸袋。
鸦当时读取了里面的数据流,但似乎并未将文件袋带走。
鬼使神差地,林序伸出了手,将那个文件袋拿了过来。
文件袋很厚重,里面似乎不止一张“胶片”。封口的火漆己经被鸦抹去。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打开文件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柜台上。
并不是预想中的胶片,而是一叠厚厚的、各种材质的“纸张”。
最上面是几张类似照片的东西,但画面不是人物或风景,而是各种扭曲的光影、无法理解的符号、以及一些模糊的、仿佛显微镜下的细胞结构或是星空图般的诡异图案,看得人头晕目眩。
下面则是几份装订好的文件。纸张各异,有的像是现代打印纸,有的则是泛黄脆弱的旧式信纸,甚至还有羊皮纸。
林序拿起最上面一份打印纸文件。标题是:
【观测日志 - 第七哨所外围异常点 - 周期性评估报告(节选)】
他心中一凛,立刻仔细阅读下去。
“…观测点:‘永夜照相馆’(编号W-7)。能量 signature 稳定,与‘门’之投影关联度17.3%。宿主‘影师’状态稳定,遵循等价交换原则,无明显失控倾向。威胁等级:黄。建议:维持观察,定期收取‘光影税’…”
“…观测点:‘老周杂货铺’(编号W-2)。能量 signature 复杂,混合多种未知源头。宿主‘周’状态…难以评估,具有高度自主性和隐蔽性,疑似掌握部分规避‘驿站’监控之法。交易频繁,所求之物往往涉及深层秘密。威胁等级:橙。建议:提高监控频率,限制其与‘邮件’接触,必要时可进行‘强制交易’…”
“…观测点:‘第三儿童医院地下停尸间’(编号W-13)。能量 signature 混乱且充满怨念,与‘深渊’层面存在微弱联系。内部存在多个未登记活跃反应(‘护士’、‘冷藏格活体’等),规则苛刻且危险。威胁等级:红。建议:非必要不接触,投递任务需高级别‘邮件’或‘协管员’执行,谨防怨念聚合及‘深渊’污染扩散…”
这些文件,竟然是“驿站”系统对雾霭镇那些诡异地点的内部评估报告!
林序的心脏狂跳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下面那份泛黄的信纸。字迹是毛笔书写的繁体字,风格古朴:
“…镇西废屋之异,恐非孤例。依《地阙札记》所载,疑为‘古阵’之‘漏窍’也。‘门’力自窍中外泄,侵染人畜,化生诸怪…苏氏女恐非首个牺牲,亦非最后一个…然‘驿站’所图,似非封堵,而为疏导引流,纳为己用?其心当诛…”
这似乎是很多年前,某位像老者一样的守护者留下的记录!他提到了“古阵”、“漏窍”,甚至怀疑“驿站”的目的并非守护,而是利用!
最后一份是残破的羊皮纸,上面的字迹更加古老晦涩,夹杂着大量符号:
“…‘源钥’碎片凡七,散落寰宇,皆‘门’之力之结晶…得之可窥‘真实’,亦可招致‘大恐怖’…‘驿站’筑于碎片之力之上,然畏惧其完全苏醒…视碎片活性载体为‘危厄’,亦为‘资粮’…平衡之道,如履薄冰…”
轰!
林序的脑海仿佛有惊雷炸响!
碎片凡七!源钥不止他这一个!‘驿站’系统本身就是建立在利用这些碎片力量的基础之上!但它们也害怕碎片彻底苏醒!所以对碎片载体(比如他)的态度如此矛盾——既监控限制,又观察利用,甚至可能…在需要的时候当做“资粮”消耗掉?!
他所经历的一切,苏婉的悲剧,老者的守护,店主人的机械冷漠,鸦的冰冷规则,老周和照相馆老板的交易…这一切碎片化的信息,在这些文件的印证下,逐渐串联成一条隐约的、却更加令人窒息的线索!
雾霭镇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和试验场!而“驿站”,就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冰冷无情的“管理员”!
他之前的挣扎求生,所谓的“任务”,都只是在既定规则下的可笑舞蹈!
一股冰冷的愤怒和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他。
就在这时——
咚…咚咚…
那熟悉的、湿粘沉重的敲门声,再次从咖啡馆门外响了起来。
林序猛地抬头,看向挂钟——下午三点!远远没到信使周期!
而且,这敲门声…似乎比之前的信使更加…急促和暴躁?
紧接着,门口那个暗红色的信箱,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内部的挡板发出“啪嗒啪嗒”的疯狂撞击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焦躁地想要冲出来!
挂在门楣上的铜铃,无风自鸣,声音不再是清脆,而是变得尖锐刺耳!
咖啡馆内,刚刚稳定下来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
地面中央那根镇煞桩表面的乌光剧烈波动起来!
刚刚被强化的屏障,似乎正在遭受某种来自内部的、强烈的冲击!
一个冰冷、扭曲、充满了恶意的声音,不再是鸦那电子合成音,而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怨毒的存在,首接在林序的脑海中尖啸响起:
“窃贼!窃取力量的窃贼!”
“把你偷走的东西…还回来!”
“否则…撕碎你这脆弱的壳子!”
林序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是那颗暗紫色晶体!他强行抽取能量强化屏障的举动,果然引来了麻烦!但不是来自“驿站”的惩罚,而是来自…能量源本身的…反噬?!或者说,是某个依附于能量源之上的…古老意识?!
真正的危机,从来不是信使,也不是鸦。
而是这座哨所本身赖以运行的…基础!
他看着疯狂闪烁的灯光,剧烈震动的信箱,听着脑海中那怨毒的尖啸,又看了看柜台上那些揭示残酷真相的文件…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任何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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