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林牧的问话，鼠精兄弟俩的身子又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还是那瘦小的鼠精机灵，它用胳膊肘悄悄捅了捅身旁还在发懵的兄长。
大个儿鼠精一个激灵，连忙抢着开口.
“回土地爷！那些蛇妖可厉害了！就盘在东边的瘴气潭里，身子比水桶还粗，力气大得吓人！”
“为首的是个老妖婆，我们都偷偷叫她黑麟蛇母，这老妖婆修行了多久没人知道，但她那身黑鳞，寻常刀剑砍上去，连个白印都留不下。”
“最可怕的，是她那口毒液！前年有头野猪精，仗着皮糙肉厚想去抢地盘，离着老远，被那蛇母‘噗’地喷了一口毒雾，当场就化成了一滩黑水，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从那以后，这方圆几十里，再没谁敢去招惹她们了。”
“而且那黑麟蛇母有个最歹毒的癖好，她不吃寻常牲畜，专爱吃幼童的心肝。”
“山下的王家村，这小半年来，己经丢了十几个孩子了！都是夜里被悄无声息地叼走的，村里人以为是我们老鼠精作祟，害惨了我们！”
话音落下，土地庙里死寂一片，只有烛火摇曳，将青牛庞大的影子投在墙上。
瘦鼠精见林牧沉默，继续说道：
“小的听过往的商队说过，在很远很远的东方，有一个叫大唐的国度，那里才是真正的天朝上国，有真龙天子坐镇，国运昌盛，神明各司其职，别说吃人的妖魔，就是占山为王的大妖，都不敢露头。”
“可咱们这儿，别说神仙，连皇帝的官兵都几十年没见过了，在这里，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那蛇母之所以敢如此猖狂，就是因为这里没人管得了她。”
听着这些话，林牧抬起了他那巨大的牛首。
这么看来，除妖工作必须要抓紧进行，否则会误了一年后的取经之劫。
........
天光微亮，晨曦穿过破败的庙门，洒下几缕金色的尘埃。
土地庙里，鼠精兄弟正拿着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扫帚，清扫着地上的灰尘。
“都过来。”
林牧的声音响起，吓得两鼠一哆嗦，来到他面前。
“土地爷有何吩咐？”
“你们对这方圆百里的山头，可都熟悉？”
“熟！熟得很！”
大鼠精连忙点头哈腰。
“小的们在这山里钻了十年山洞，哪座山头有几块石头，哪个山洞有几只蝙蝠，都一清二楚！”
“很好。”
林牧对它们的反应还算满意，“从今天起，你们有个新差事，去把这山里所有成了气候的妖、不成气候的怪，都给我摸清楚。”
“它们各自盘踞在何处，有什么本事，平日里有什么癖好，相互之间是敌是友，所有情报，都给我一一探明，记录下来。”
“记住，只许暗中查探，不许打草惊蛇，若有办不到的，或是遇到危险，立刻回来禀报。”
“请土地爷放心！小的们就算是把这山翻个底朝天，也一定把差事办得妥妥当当！”
“去吧。”
“是！”
两鼠精，化作两道灰影，“嗖”地一下就蹿出了庙门，消失在山林之中。
庙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青牛身上光芒一闪，一个身穿青衫的青年出现在神像前。
他盘膝坐下，闭上双目。
昨夜从陈家村众人那里汇聚来的香火愿力，此刻正如同温暖的溪流，在他体内缓缓流淌。
这股力量并不算强大，却纯粹至极，带着村民们最质朴的祈愿和感激。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却又真实不虚。
他不再仅仅是太上老君的坐骑青牛，更在朝着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奇妙的状态中时，庙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土地爷，小人陈虎，带女儿妞妞，来给您磕头了。”
陈虎牵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跨进了门槛。
小女孩正是妞妞，经过林牧的救治，她脸上的病气早己一扫而空，恢复了小孩子应有的红润和活力。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这座简陋却又神秘的庙宇。
陈虎一进来，就拉着妞妞一起，对着神像“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土地爷救命大恩！”
磕完头，陈虎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地立在一旁。
妞妞却不怕，她挣脱了爹爹的手，迈着小短腿走到了林牧面前。
她仰着小脑袋，看着那尊威武的青牛，然后献宝似的举起了自己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串裹着晶莹糖衣的山楂，红彤彤的，格外。
“神仙哥哥，吃糖葫芦。”
林牧的手轻轻拂过妞妞手中的糖葫芦。
妞妞“呀”了一声，只见那串糖葫芦最顶上的一颗山楂，竟然变得晶莹剔透，还散发出淡淡的果香，比之前更漂亮了。
小女孩开心得笑了起来，以为是神仙哥哥喜欢她的礼物。
“这糖葫芦看起来不错，这山里可没得卖吧？”林牧问道。
陈虎摸摸脑袋，“回土地爷，这是我今儿一早，坐村里的牛车去县城里给孩子买的，孩子大病初愈，就馋这个。”
“县城？”
林牧心中一动，“这附近还有县城？”
“有，有！”
陈虎赶紧解释，“往东边走，大概一百多里地，就是咱们这儿唯一的县城，叫风远县，路不好走，坐牛车晃晃悠悠的，得大半天才能到。”
一百多里，对于凡人来说，确实是相当遥远的距离了。
“县城里，可有衙门官府？”林牧继续问。
提到这个，陈虎脸上的憨笑顿时就垮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愤懑和无奈。
“有倒是有，可那衙门，不说也罢！”
他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人听到似的。
“土地爷您是神仙，有所不知，那县衙里的人，跟地痞流氓没什么两样！
除了催捐要税，啥事都不管。
咱们山里人要是去找他们报官，说丢了孩子，他们非但不理，还得把咱们当叫花子给打出来！”
“他们嘴里就一句话，‘山野刁民，自己看不住孩子，冲撞了官府，该打！’”
“所以啊，这么多年了，村里有什么事，都是自己扛着，没人指望他们，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天上的老天爷开眼。”
“说来也怪，山里其他的妖怪，胆子那么大，吃人无数，可就从来没听说过，它们敢去风远县城里闹事。”
“按理说，县城里人烟稠密，比我们这山沟沟里的人多多了，也富裕多了，可那些妖怪就像是绕着县城走一样，邪门得很。”
听到这，林牧也有些意外。。
一个妖怪横行，官府却形同虚设的地方。
一个妖怪宁愿在贫瘠的山村里吃人，也绝不踏足近在咫尺的繁华县城。
这不合常理。
除非那县城里，有比更让它们恐惧的存在。
或者，它们之间，达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默契。
林牧想起了瘦鼠精的话，这里不是大唐，没有真龙天子，没有各司其职的神明。
在这里，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
一个能让妖怪都绕着走的地方，那里的“道理”，又该有多硬？
“人心，有时候比妖魔更险恶。”
“陈虎。”
陈虎一个激灵，赶紧应声。
“记住我的话。”
林牧的语气变得格外严肃，“我在这里的事，以及我交代你做的事，绝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尤其是风远县的人。”
“一个字都不能说，明白吗？”
陈虎虽然不明白土地爷为何如此郑重地叮嘱，但他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发誓，绝不说出去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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