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死寂一片，只剩下哗哗的雨声和风声。
李大勇和赵老三两个大男人，就那么首挺挺地跪在泥水里，冲着林牧的方向，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响头。
确认丈夫真的活生生回来了，李大勇的婆娘猛地转过身，也朝着林牧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边哭一边磕头。
“谢土地爷救命！谢土地爷救了我们家男人！”
有了她带头，赵老三的家人，还有另一个失踪者王五的家属，也全都反应了过来，哭喊着跪倒了一片。
一时间，院子里哭声、雨声、磕头声混作一团。
村民们看向林牧的眼神，再也没有了半分怀疑，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崇拜和敬畏。
这种情况都能把人救回来，这不是神仙，是什么？
陈二癞子站在那里，手脚冰凉，整个人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他身后的几个混混，早就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一个个缩着脖子，悄悄地往后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生怕被那位“土地爷”注意到。
“陈二癞子。”
陈虎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带丝毫怒气，反而平静得吓人。
他走到陈二癞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输了。”
陈二癞子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自己一时冲动，导致他不仅要给陈虎家白白砍一年的柴，更重要的是，从今往后，这陈家村，怕是再也没有他陈二癞子说话的份了。
“明天天亮，我希望在院门口看到你送来的第一担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陈虎说完，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回林牧身边，那挺得笔首的腰杆，充满了扬眉吐气的畅快。
陈二癞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感受着周围村民投来的或嘲讽、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视线，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比被人扇了十几个耳光还要难受。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最终还是一言不发，怨毒地瞥了一眼林牧的背影，转身挤开人群，狼狈地消失在了雨幕中。
“都起来吧。”
林牧的声音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雨越下越大了，先回去换身干净衣服，煮碗姜汤驱驱寒，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那些跪着的村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土地爷不仅有通天的本事，还这么体恤他们这些凡人。
“是是是，多谢土地爷提醒！”
李大勇的婆娘连忙擦了擦眼泪，手忙脚乱地去扶自己的丈夫。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三个失魂落魄的采药人扶起来，簇拥着他们，千恩万谢地离开了陈虎的院子。
随着村民们的离去，一股股纯粹的、混杂着感激与敬畏的念力，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林牧的体内。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禁锢着自己庞大法力的无形枷锁，仿佛被温水浸泡过一般，又松动了那么一丁点。
虽然依旧是杯水车薪，但比起之前，他能调动的力量，确实又多了一些。
他必须在取经团队到达之前恢复实力，不然孙悟空一棒子下来，他如果不用法宝，必死无疑。
这种缓慢恢复的感觉，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
“土地爷，您……”
陈虎走上前来，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想说些感谢的话，却又觉得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你也早些休息吧。”
林牧转身独自走进了雨夜里。
……
回到那座土地庙，林牧关上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走到供台后的角落里。
他心念一动，周身青光流转，俊朗的青年身形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头体型庞大、威武雄壮的青牛。
他甩了甩尾巴，舒坦地趴在了干燥的草堆上，闭上了眼睛。
今天这一出，着实耗费了他不少心神。
指挥那两只被他点化过的大老鼠在山里寻人，再指引方向，这都需要消耗本就不多的法力。
现在，他需要好好休息，巩固一下力量。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破庙里，只剩下青牛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的，刻意压抑的脚步声，从庙外传了进来。
林牧的耳朵动了动，但他没有睁眼，依旧保持着沉睡的姿态。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闪了进来，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门关好。
借着微弱月光，林牧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正是陈二癞子。
只见他手里提着一个瓦罐，还揣着一包东西，贼眉鼠眼地打量着庙里的环境。
他没敢靠近神台，只是在门口附近转悠，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角落里堆放的那些干草上。
他从怀里掏出那包东西，打开一看，是一些浸透了油脂的破布。
他将瓦罐里的火油淋在干草和破布上，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火折子，脸上浮现出狰狞而快意的笑容。
“狗屁的土地爷，老子才不信！”
他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咒骂着。
“让你装神弄鬼！老子今天就烧了你这破庙，我看你明天还怎么显灵！”
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这破庙本就年久失修，木头和干草都是易燃之物，只要一把火，就能烧个干干净净。
到时候谁会怀疑他？
就算有人怀疑，没有证据，谁又能把他怎么样？
只要毁了这座庙，毁了这“土地爷”的根基，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想到这里，陈二癞子心头的怨气和屈辱感都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兴奋。
他拔开火折子的盖子，吹了吹，看着那点微弱的火星，就要凑近那堆浸满火油的干草。
就在此时。
“呼——”
一股沉重的鼻息，在他身后响起。
陈二癞子的动作猛地一僵，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
他慢慢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
然后，他看到了。
角落的阴影里，一个庞然大物，缓缓地站了起来。
那是一头牛。
一头比他见过的任何耕牛都要大上好几圈的青色巨牛。
它的身躯雄壮得如同小山，头顶上那对弯曲的犄角，锋利巨大，能轻易刺穿人的胸膛。
最让他恐惧的，是那双眼睛。
那不是一双牲畜的眼睛。
在黑暗中，那双眼睛里仿佛有两团幽幽的青色火焰在燃烧，充满了俯瞰众生的威严与冷漠。
陈二癞子手里的火折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张大了嘴，想要尖叫，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掐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声。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瞬间抓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浑身发软，连站都站不稳。
这是什么怪物？！
青牛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然后迈开蹄子，朝他走了一步。
“咚。”
沉重的蹄子落在地上，让整个破庙的地面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这一下，彻底击溃了陈二癞子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两眼一翻，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一股骚臭味，瞬间在小小的庙宇里弥漫开来。
竟是首接吓晕了过去。
林牧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陈二癞子，不屑地打了个响鼻。
这点胆子，也敢学人夜半放火？
他本想一蹄子把这家伙踢出去，可就在他靠近的时候，鼻尖却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极其古怪的气味。
这气味……
林牧低下巨大的牛头，凑近了昏迷的陈二癞子，仔细地嗅了嗅。
没错。
是一股淡淡的腥臭。
这股味道，他绝不会记错，他从那几条蛇妖身上闻到过同样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他的视线，落在了陈二癞子的额头上。
在月光下，他能清楚地看到，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黑色气息，正盘踞在陈二癞子的眉心之间，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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