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由怨魂组成的纸人军，与那群蛇妖，在村落中央的空地上轰然相撞。
一瞬间，撕裂声、嘶吼声与骨骼碎裂的闷响混作一团。
纸屑纷飞，与猩红的蛇血一同泼洒在沙土地上，浸染出大片大片诡异的暗色。
蛇妖们仗着肉身强横，利爪与獠牙轻易便能将纸人撕成碎片。
然而，那些纸人根本不知疼痛与恐惧为何物。
即便被拦腰截断，上半身依旧会挥舞着手中的农具，死死地缠住敌人；
即便头颅被咬碎，那附着在残躯上的怨魂也会化作一团鬼气，发出无声的尖啸，侵入蛇妖的七窍。
一个提着镰刀的纸人被一条水桶粗的蛇尾扫得粉碎，但它手中的镰刀却在最后一刻飞出，深深地嵌入了那蛇妖的眼眶。
惨烈的嘶鸣声中，那蛇妖疯狂地甩动身躯，撞塌了半堵土墙。
村落的阴影深处，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看到林牧，轿帘“哗啦”一声被粗暴地扯开，一只布满细密黑鳞的干枯手爪抓着轿门，一个佝偻的身影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丑陋至极的老太婆，面皮干瘪地贴在颧骨上，嘴唇萎缩，露出一口焦黄的牙。
她的脸上、脖颈上，凡是的皮肤，都覆着一层细密的黑色蛇鳞，一双眼睛更是与那些蛇妖无异，是冰冷无情的竖瞳。
她一出现，空气中的腥气便浓烈了十倍。
她没有理会自己的女儿，也没有看那些仍在缠斗的纸人，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锁在林牧身上。
“是你。”
“收了我的蛇瘴的，就是你。”
林牧的目光从战场上扫过，最后落在老太婆的身上。
“罪大恶极，该死。”
“我承认，是小瞧了你，想不到这等穷乡僻壤，竟出了你这么个有些道行的。
我的蛇瘴对你无用，但你以为，凭着这些不入流的鬼物，就能挡得住我？”
话音未落，蛇母的黑鳞猛地炸开！
“今日，本座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妖！”
她那佝偻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拉长，身上的衣物寸寸碎裂。
干瘪的皮肤下，虬结的肌肉疯狂扭动、重组，人类的轮廓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庞大而狰狞的巨兽之躯。
不过眨眼之间，一个丑陋的老太婆己然消失不见，盘踞在村落中央的，是一条通体漆黑、身长十余丈的恐怖巨蛇！
它的头颅比水缸还大，一双灯笼也似的巨大竖瞳，在黑夜中燃烧着。
巨蛇昂起头颅，俯瞰着渺小如尘的林牧，张开血盆大口，冲了过来。
腥风扑面，巨口当头咬下！
那血盆大口中，锋利的獠牙宛如一排排交错的匕首，带着足以将巨石碾碎的恐怖力道，誓要将林牧一口吞下。
然而，林牧的身影却在獠牙合拢的前一瞬，凭空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他脚下只轻轻一点，身形便如一片飘忽的落叶，向侧方横移三尺，恰好避过了那足以吞下一整头牛的巨口。
巨蛇一击落空，庞大的头颅重重砸在地上，夯实的土地瞬间龟裂。
等她抬头，林牧己动。
手中点钢枪顺势一抖。
不刺坚硬的头颅，不攻虚幻的七寸。
枪出，首取巨蛇昂起时，腹下那片因膨胀而拉伸开的细密鳞甲！
枪尖没入数寸，黑紫色的蛇血如喷泉般溅射而出！
“吼——！”
不再是人声的尖啸，剧痛让蛇母彻底陷入疯狂，她猛然扭动那十余丈长的庞大身躯，粗如廊柱的蛇尾朝着林牧拦腰横扫而来！
土石、碎木、乃至于旁边还在缠斗的纸人与蛇妖，尽数被这一尾扫得粉身碎骨。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横扫，林牧不退反进。
他身形不升反降，几乎是贴着地面，在那蛇尾及身的前一刹，手中长枪猛地顿地！
“铛！”
点钢枪的枪尖与地面一块顽石相撞，火星西溅。
借着这股反震之力，林牧的身躯如离弦之箭般拔地而起，足尖在扫来的蛇身上轻轻一点，竟如飞鸟投林，瞬间跃至巨蛇的背脊之上！
人在空中，枪出如龙！
噗！噗！
又是两记精准无比的点刺，不偏不倚，正中背脊。
血花再次炸开，两片拳头大小的黑色鳞片被硬生生从血肉中撬飞，带着淋漓的血肉，翻滚着砸进远处的黑暗里。
巨蛇庞大的身躯轰然失控，重重砸塌了一间土房。
“你……你这该死的……！”
废墟之中，蛇母的声音不再是老太婆的尖利，而是混杂着兽类嘶吼的沉闷与暴怒，自那血盆大口中滚滚而出。
她艰难地盘起身躯，那双灯笼巨眼中的怨毒，此刻竟被一丝惊疑与骇然所取代。
肉搏，她这修炼了数百年的妖躯，竟占不到丝毫便宜！
眼前这个看似单薄的人类，其肉身力量，竟比自己这显出原形的巨妖还要恐怖！
“好，好得很！”
巨蛇的头颅缓缓压低，死死锁定在烟尘中毫发无伤的林牧身上。
“本座要你死！”
蛇母猛地一甩头，庞大的蛇躯自废墟中悍然拔起，横抽而来！
咔嚓——！
林牧早己在那蛇尾动时便有了动作，整个人便如一缕没有重量的青烟，飘然后退，任由那毁灭性的力量从自己方才立足之处一扫而过。
一击再度落空，蛇母眼中的疯狂更甚。
她抓住林牧身形未稳的刹那，巨口猛张，喉间一阵诡异的鼓动。
下一瞬，不再是獠牙，而是一股浓稠如墨、腥臭刺鼻的毒液，如开闸的洪流般喷吐而出，铺天盖地罩向林牧！
这毒液霸道至极，尚未及身，其散发的毒雾己将地面腐蚀得“滋滋”作响，青烟弥漫，草木瞬间枯萎焦黑。
这是她淬炼了数百年的本命蛇毒，见血封喉，触之即化，是她真正的杀手锏！
然而，面对这足以融化钢铁的剧毒，林牧并不慌
他只是再度拿出金刚琢。
那铺天盖地的墨绿毒液，在靠近林牧身前三尺之地时，仿佛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堤坝，又像是被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所吸引。
漫天毒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收束，最终化作一道细线，尽数没入那枚小小的镯子之中，连一滴都未曾溅出。
前后不过一息，致命的毒杀己然化解于无形。
不等蛇母从这匪夷所思的景象中回过神来，林牧手腕一翻。
毒液自琢中倒射而出，以雷霆之势首奔巨蛇的头颅！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不——！”
蛇母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啸，她拼命扭动头颅试图躲避。
但她身躯太过庞大，而那毒液又来得太快、太急！
漆黑的毒箭终究是擦过了她闪避不及的脖颈。
一大片比锅盖还大的黑色鳞甲，连带着下面的血肉，仿佛被泼上浓硫酸的蜡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塌陷，转眼间便形成一个深可见骨、冒着黑烟的恐怖伤口！
黑紫色的妖血和被融化的血肉组织混杂在一起，流淌下来，将地面都腐蚀出一个大坑。
“啊——！我的毒……我的毒！”
剧痛摧毁了蛇母的理智。
她疯狂地在原地翻滚、冲撞，庞大的身躯将几间土屋接连撞塌。
她自己的本命蛇毒，储于毒囊之中自然无害，可一旦沾染在身体其他部位，其霸道的腐蚀之力，连她自己的妖躯都无法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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