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林牧所料。
那蛇母癫狂的攻势下，是越发虚弱的身体。
它那对灯笼般的巨眼，瞳孔正在涣散，眼前那道飘忽不定的青色身影，竟开始分裂出无数重影。
体内的剧痛，如同有万千把烧红的烙铁在搅动五脏六腑，每一分妖力的运转，都伴随着毒素钻心蚀骨的蔓延。
一声尖啸，从蛇母口中爆发。
它不再追逐林牧，庞大的身躯猛地盘踞起来，蛇头高昂，对准了天空。
紧接着，它张开血盆大口，喷出的却不是攻击林牧的毒液，而是一股浓稠如墨、带着腥臭与怨毒的黑绿色妖血！
那妖血并未飞溅，反而在空中诡秘地蠕动、汇聚，转眼间便形成一个巨大的、不断翻滚的毒液球体，将蛇母自身完完整整地包裹了进去！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是以自身精血为引，将毕生妖毒催发至极致的决战之法！
陈虎死死盯着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大毒球，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作为老道的猎户，他能嗅到那其中蕴含的、足以让方圆十里寸草不生的绝命气息。
“它这是要拼命了。”
妞妞的小脸煞白，小手把爹爹的衣角攥得更紧了，连哭都忘了。
村口，那些原本还在叫嚣的蛇妖们，此刻却爆发出了更加狂热的呐喊。
“是母亲的‘万毒覆身’！哈哈哈哈！成了！”
“那野神死定了！只要被这毒瘴沾上分毫，顷刻间就要化为一滩脓血！”
“母亲威武！吞了他！吞了他！”
毒球之外，林牧停下了所有的闪避动作。
想用毒来决一死战？
他挥动长枪，脚下的土地猛然一震，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不退反进，朝着那巨大的毒球悍然冲去！
村民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土地爷不要啊！”
“危险！”
惊呼声中，林牧的身影己然冲至毒球近前。
他没有丝毫停顿，在距离毒球尚有数丈远时，双腿猛地发力，整个人冲天而起！
他的身姿矫健如龙，在空中划出一道刚猛无比的弧线，高高跃过了毒球的顶端。
就在此时，仿佛感应到了头顶的杀机，那巨大的毒球猛然炸开！
“嘶啊！”
蛇母的身影从中爆射而出，它竟是借着毒球的掩护，将全身力量汇于一击！
它不再是甩尾，不再是冲撞，而是张开了那足以吞下一头牛的巨口，带着毁天灭地之势，朝着半空中的林牧，狂噬而来！
林牧身在半空，避无可避！
他看到了蛇母因催动禁术而彻底涣散的眼神，看到了它大张的口中那对最致命的毒牙，更看到了它昂起的脖颈之下，一处因妖力过度凝聚而微微泛着红光的七寸要害！
就是现在！
林牧腰身一拧，全身的力道顺着手臂，灌注于长枪之上。
“破！”
一声清喝，如九天惊雷！
他不再是躲闪的仙人，而是化身为降妖除魔的怒目金刚！
手中长枪仿佛活了过来，枪尖之上，青光暴涨，朝着蛇母那处要害，悍然刺下！
一上一下，一噬一刺！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
村民们只看到，土地爷的身影如流星坠地，而那巨蛇则如深渊张口。
“噗——！”
青色的枪虹，精准无误地从蛇母的七寸之处，一穿而过！
蛇母那势在必得的噬咬，在距离林牧身体不足半寸的地方，戛然而止。
腥臭的妖血，如同决堤的黑水，顺着枪杆喷涌而出，溅了林牧满身。
七寸被贯穿的剧痛，非但没有让蛇母立刻死去，反而激起了它生命最原始、最疯狂的凶性！
“完了！”
陈虎刚放下的心又被提到了喉咙口，眼睁睁看着那巨蛇无视了穿透要害的长枪，竟合拢巨口，将半空中的土地爷一口吞了下去！
村民们刚刚燃起的希望，被这一口，彻底咬碎。
“哈哈哈哈！吞了他！母亲吞了他！”
“任你是什么神仙，进了母亲的腹中，也得化成一滩血水！”
残存的蛇妖们，在短暂的惊愕后，爆发出了劫后余生般的癫狂嘶吼。
蛇口之内，是另一番天地。
腥风扑面，粘稠的毒血和碎肉西下飞溅。巨大的咬合力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
林牧的半个身子，都被卡在了这死亡之口中。
“给我开！”
林牧双臂青筋如龙蛇般暴起。
他将仅存的全部法力，尽数灌入被蛇口死死咬住的枪身之中！
嗡——！
长枪上原本己经黯淡的青光，竟在蛇口之内再度璀璨！
那光芒并非向外扩散，而是极致地内敛，凝聚于枪刃之上，化作一道薄如蝉翼、却锋锐到极致的毁灭之线！
林牧双手握枪，以腰腹为轴，用尽全身力气，猛然下劈！
这一劈，不是刺，不是挑，而是最纯粹、最原始的——斩！
“嗤啦——！”
时间，在这一刻再度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中，那不可一世的蛇母，从大嘴正中心的位置，出现了一道细微的黑线。
黑线，从它的天灵盖开始，向下蔓延，经过它的眼球，划过它的鼻尖，顺着它的下颚……
紧接着，黑线猛地扩大！
蛇母那足以吞牛的巨口，连同它的整个头颅，如同被神兵利器从内到外一分为二，朝着两边缓缓裂开！
鲜血、脑浆、碎骨……混杂着黑绿色的毒液，轰然爆散！
这股沛然莫御的撕裂之力并未停止，顺着裂开的头颅，一路向下，摧枯拉朽般地剖开了它长达数十丈的庞大身躯！
“轰隆！”
两片对称的、仍在微微抽搐的蛇尸，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漫天烟尘。
烟尘中央，林牧的身影缓缓站定。
他浑身浴血，黑色的妖血顺着他的发梢、衣角滴滴答答地落下。
林牧在被彻底吞下前，强行将这蛇母劈成了两半。
静。
死一般的静。
时间仿佛又一次被抽离，战场上只剩下烟尘弥漫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人是妖，都死死地钉在那两片对称的、仍在神经质抽搐的巨大蛇尸上。
那曾经代表着无上权威与恐惧的蛇母，如今只是一具毫无尊严的尸体。
“老……老祖宗……”
一个蛇妖喃喃自语，脸上的狂热迅速褪去，只剩下灰败的茫然。
它不明白。
为什么老祖宗那无物不融的毒液，没能将那个人类化成脓水？
为什么老祖宗那吞天噬地的一击，最后竟是自己被从内到外地剖开？
为什么？
刀锋回答了它的疑问。
在所有蛇妖都因极致的震惊而陷入停滞时，那些不知疲倦、没有情感的纸人，却依旧忠实地执行着它们的杀戮使命。
一个，又一个。
呆若木鸡的蛇妖们，甚至忘记了抵抗，忘记了闪躲，被这些沉默的刽子手轻易地收割着生命。
断肢横飞，妖血西溅。
信仰崩塌了。
求生的本能，如同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它们全部的心神！
剩下的十几个蛇妖，再也顾不上什么同族，什么尊严，发了疯似的转身，朝着山林深处亡命奔逃！
它们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远离那个浑身浴血，如同魔神般的男人！
林牧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感。
他确实中毒了，而且不轻，好在他本体是青牛，不是凡俗之身，完全能够硬扛。
“追，一个不留！”
林牧对纸人们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
得到了最终的敕令，那些原本还在各自为战的纸人兵将，骤然停下了所有动作。
下一刻，它们齐刷刷地调转方向，朝着山林的方向，追杀而去！
惨叫声，此起彼伏，湮灭于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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