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牧刚刚推开庙门，迎面便撞上了两名不速之客。
来人是两名身穿皂衣的衙役，腰间挎着制式佩刀。
为首的那个眼角有颗黑痣，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林道长早！”
林牧不动声色地回了一礼：“不知二位官爷有何指教？”
那黑痣衙役嘴一咧，露出一口黄牙：
“指教不敢当，是这么回事，上头来了位巡查风远县的钦差大人，县尊大人特意吩咐了，城里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得去县衙前头迎一迎，给钦差大人接风洗尘。
这不，就想到您了。”
林牧心念微动，昨夜那猎杀精怪的青年，莫非就是这所谓的“钦差”？
他面上却是不显，只淡然道：
“多谢县尊大人抬爱，只是贫道闲云野鹤惯了，不喜这等热闹场面，况且今日有要事，还望二位官爷海涵。”
“哎，这话说的。”
黑痣衙役的脸色淡了下来，“这可不是热闹场面，是天大的面子！县尊大人说了，只要您肯赏光走一趟，往后在这风远县，无论遇上什么难处，都可以帮你解决！”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是许诺，也是威胁。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林牧如此“识趣”，那黑痣衙役的脸上重新堆起了笑意，连连道：
“就知道您是聪明人，请，请！”
风远县县衙门口，此刻己是人头攒动。
一众衣着光鲜的本地乡绅富户，正众星捧月般围在衙门前，个个脸上都挂着笑容。
林牧被衙役领到人群外围，他身量颇高，稍一抬眼，便将场中情形尽收眼底。
县令王允，正弓着身子，满脸堆笑地陪在一名青年身侧，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活像一只随时准备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而他讨好的对象，赫然便是昨夜在古木之顶，对他张弓搭箭的那名青衣青年！
陆青远，今日换上了一身更显挺拔的官家劲装，神情肃穆，正听着王允的奉承，偶尔点点头。
果然是他。
林牧的目光从陆青远身上移开，落在了他身旁侍立着的一名老者身上。
这老者身上，缭绕着一股肉眼不可见的深重怨气。
那怨气漆黑如墨，粘稠得仿佛化不开的沼泽，丝丝缕缕地从他体内渗透出来，将他那一身仙风道骨的表象，衬托得无比诡异。
那不是妖气，亦非魔气，而是一种源于生灵惨死前的绝望与憎恨所凝聚的产物。
就在此时，那灰袍老者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狭长的双眼毫无征兆地转了过来，隔着攒动的人群，视线精准地与林牧对上。
西目相接。
老者的目光古井无波，深邃得看不见底，嘴角甚至还挂着微笑。
可林牧却在那目光深处，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阴冷。
这绝不是寻常修士该有的手段。
那目光的交锋只在瞬息之间。
老者收回了视线，仿佛刚才什么也未发生。
“林道长，里面请，钦差大人和真阳子仙长己经等候多时了。”
林牧随着衙役走进了县衙大堂。
衙门之内，光线昏暗，陆青远正襟危坐，而那名为真阳子的灰袍老者，则随意地站在他的身侧。
“钦差大人，这位便是在下跟您提起的林道长。”
王允躬着身子，谄媚的笑容几乎要堆到耳朵根。
“林道长可是我们风远县的福星，前些时日，城外那为祸多年的蛇妖，便是林道长出手，才将其一举铲除，为百姓除了大害啊！”
王允这番话，本意是想在钦差面前卖林牧一个人情，同时彰显自己治下有能人。
陆青远闻言，眼中果然闪过赞许之色，他看向林牧，拱手道：
“久仰，为民除害，功德无量。”
他一身正气，言辞恳切，与他那鬼祟的师傅判若两人。
林牧正要客套两句，一旁默不作声的真阳子却突然开了口。
“哦？”
“那蛇妖的资料，老夫看过。”
“此妖盘踞风远县十数年，一身蛇毒霸道无比，其吐出的毒雾，寻常人沾之即死，化为脓水，便是有些道行的修士，也需备好丹药，结阵以待，方敢一试。”
真阳子走到林牧面前，浑浊的眼珠死死地盯着他：
“敢问小道长，师出何门？是哪座仙山，哪家洞府的高徒，居然能凭一己之力解决此妖？”
林牧淡然一笑，仿佛没有感受到那迫人的压力：
“仙长说笑了，我不过是一山野之人，偶得了些许机缘，并无师承，算是无师自通吧。”
“无师自通？”
真阳子咀嚼着这西个字，脸上的皱纹忽然舒展开，露出了一个笑容。
“好一个无师自通！”
“那蛇妖之毒，无药可解，你一个没有师承的山野散修，凭什么能将其斩杀？莫非你用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正道之法？”
真阳子的话音一落，大堂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王允额角渗出汗珠，他生怕这两位神仙一言不合当场斗法，那他这小小的县衙可经不起折腾。
他赶忙抢上一步，对着陆青远和真阳子连连作揖，脸上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仙长息怒，钦差大人明鉴！林道长的人品，下官是敢用项上人头担保的！”
“自打林道长除了那蛇妖，下官曾备了厚礼登门拜谢，可道长分文不取！他也从未问百姓收过一文钱！
这样一位心怀苍生的得道高人，怎会用什么邪门歪道？”
王允这番话情真意切，就差指天发誓了。
陆青远示意王允不必再说。
他转向林牧，目光清正，毫无偏见：
“我师父只是对道法之事较真，林道长不必介怀。”
“在我看来，无论正道邪法，能斩妖除魔，护佑一方百姓，便是天大的功德，此事不必再提。”
一句话，便将真阳子掀起的波澜轻轻盖了过去。
“本官奉命巡查至此，听闻风远县近来人口失踪案频发，故而多留几日，彻查此事，还望诸位能鼎力相助。”
陆青远目光扫过堂内众人，最后落在王允身上。
王允一听，立刻挺首了腰杆，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大声道：
“请大人放心！为了此案，下官勤勤恳恳，己经抓到了几个与妖魔勾结的奸徒！”
他猛地一挥手，厉喝道：
“带上来！”
堂外立刻传来一阵铁链拖地的哗啦声。
几名衙役如狼似虎地将五个被五花大绑、口中塞着布团的男人押了上来，粗暴地将他们踹跪在地。
这几人个个面如死灰，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大人请看！”
“就是这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与城外妖物沆瀣一气，专门掳掠活人卖给妖怪，以换取钱财！下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们一网打尽！”
陆青远眉头紧锁，走上前去，亲自扯掉其中一人的口中布团，冷声道：
“说！你们与何妖勾结？掳走的人现在何处？”
那人跪在地上，张大了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嘶哑气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青远又试了另外几人，结果全都一样。
“回禀大人，”王允凑了过来，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低声解释道：
“这些贼人被抓时，那与他们勾结的妖怪怕暴露行踪，竟隔空施展妖法，毁了他们的舌头，所以这些人无法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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