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一样，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撞翻了手边的红酒杯。
殷红的酒液倾泻而出，迅速在洁白的桌布上蔓延开来，像一根突兀而刺眼的大阴线，破坏了所有精心营造的氛围。
“陈雪，你很好。”刘青的声音紧绷着，“你真的很好。你值得别人全仓持有，而不是……而不是一夜的短线博弈！”他试图用投资的术语来掩饰自己的慌乱和拒绝。
陈雪抬手，用手指轻轻抹掉溅到唇角的酒渍，动作慵懒而性感，笑容却越发肆意张扬：“全仓持有？刘青，你给得起吗？既然给不起，就别站在道德高地教我该怎么操作自己的人生。”
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剥开了他所有虚伪的掩饰。
刘青无言以对，几乎是落荒而逃。电梯下降的过程中，他的心狂跳不止，速度甚至超过了捕捉涨停板时的刺激。
坐进车里，手机屏幕亮起，是陈雪发来的一条Snapchat视频。视频里，她独自一人对着一个精致的生日蛋糕，笑着唱生日快乐歌，然后干脆利落地一刀切下。配文是：
“26岁，新技能get：学会空仓，也学会……放生。”
刘青盯着屏幕上她强颜欢笑的脸，指节因为用力而握得发白。
他有无数句话想说，最终却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敢回复。
他知道，任何回应，都是更深的纠缠。
半小时后，陈雪的微信消息再次弹出，是一个定位分享：【滨江壹号公寓2106】，后面跟着一串数字【门禁密码260426】。
她的生日，也是密码。
刘青握着方向盘，鬼使神差地将车开到了她公寓楼下。
他坐在车里，仰头望着21楼那个亮着灯的窗口，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倚在窗边，似乎在打电话。
夜风送来隐约的、断断续续的笑声，一串一串地从高处飘落，听起来开心又肆意，却像极了涨停板最后时刻的虚假繁荣，或是跳水前的诱多陷阱。
就在他内心挣扎，最终决定拧钥匙发动车子，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小区的保安小跑着过来，敲了敲他的车窗。
“请问是刘先生吗？”保安礼貌地问，“2106的陈女士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递过来的是一个精致的纸袋。
刘青疑惑地接过，打开。里面是一瓶贴着冰岛文标签的冰川矿泉水，瓶身上还凝结着冰冷的水汽。
旁边附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是陈雪那熟悉的、略带不羁的字迹：
“上不去的楼，就别硬闯；给不了的情，就别硬撑。晚安，我的……司机哥。”
刘青握着那瓶冰凉的冰川水，刺骨的寒意从掌心首窜心底，却反而像一团火，烫得他几乎握不住。
羞愧、后悔、松一口气……种种情绪交织，复杂难言。
高架桥上，凌晨一点。刘青将保时捷911的车窗全部降下，任由冰冷的夜风像耳光一样抽打在脸上。
车速飙到120公里每小时，试图用速度甩掉内心的纷乱和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车载音响连着手机，随机播放到下一首歌。不再是《平凡之路》，而是一首空灵冷冽的《极光》。
音乐声中，他猛地一脚急刹车，性能优异的跑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车尾剧烈摆动，惊险地停进了紧急停车带。
双闪灯自动打开，在寂静的夜里孤独地跳动。
他拧开那瓶冰岛冰泉水，仰头狠狠灌了下去。冰冷彻骨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收缩和麻木感，试图冻结那些翻腾不休的情绪。
他抬起头，看向车内的后视镜。镜中的自己，领口处，一个模糊但鲜艳的口红印赫然在目！
像一条清晰无比的上影线，标志着一段情绪的虚假突破和最终回落——看似风光旖旎，实则早己见顶回落，徒留尴尬的痕迹。
他伸出拇指，用力抹掉那点刺目的红色，仿佛这样就能抹掉刚才发生的一切。
重新启动车子，他猛地一脚油门，跑车再次弹射出去。
就在这时，车载语音导航系统突然自动启动，一个他从未设置过的、带着俏皮笑意的女声（分明是陈雪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录制好的导航彩蛋突兀地播放：
“刘青同学，下一个路口，请首行——” 声音略微停顿，然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叹息，继续说： “别再逃了。”
方向盘在他手中猛地打了个滑，车子在夜路上画出了一个轻微的S型，如同一次失败的打板操作，筹码松动，股价开板回落，信心溃散。
而他，即使手握巨额资金，看似能在资本市场呼风唤雨，此刻却依然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仓位”和勇气，去回头面对那份真挚而炽热的情感。
夜色茫茫，前路是回家的方向，心底却是一片无处导航的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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