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嶙峋，投下浓重的阴影，将两人的身影几乎完全吞没。空气中残留的梅花冷香，与眼前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凛冽寒意交织在一起，令人窒息。
云薇的心脏骤停了一瞬，随即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脊背却抵上了冰冷粗糙的山石，退无可退。
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那香囊的用处！他甚至可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但旋即被一股更强的求生欲压下。不能慌！绝对不能在他面前露出怯懦！
她强迫自己站稳，抬起眼，迎上那双在阴影中更显深邃冰冷的眸子，声音努力维持着镇定，却依旧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殿下……在说什么？臣女愚钝，听不明白。”
装傻，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萧烨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让云薇无法呼吸。他并未在意她的否认，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似乎要刺穿她所有的伪装。
“永昌伯府，”他重复了一遍她之前传递的西个字，声音低沉而缓，“你就只有这西个字？”
云薇指尖掐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他是在质问她的求助方式太过简略？还是在试探她是否还有所隐瞒？
“臣女……臣女只是觉得此处宴会或许……或许并非表面那般简单，心中不安，又无人可说，才……才贸然惊扰殿下。”她斟酌着词句，半真半假地解释，将意图模糊为不安与求助。
“不安？”萧烨似乎嗤笑了一声，极轻，却带着刺骨的嘲讽，“你应对刁难、化解毒计时，可看不出半分不安。”
他果然什么都看到了！从林婉如的发难，到那杯毒茶，再到那诡异的香气！
云薇后背冷汗涔涔，只觉得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仿佛透明一般，无所遁形。
“臣女……臣女只是侥幸……”她艰难地辩解。
“侥幸？”萧烨打断她，猛地伸手，并非碰触她，而是精准地捏住了她腰间那个毫不起眼的香囊！
云薇浑身一僵，几乎要惊呼出声！
他指尖微动，似乎掂量了一下里面药粉的分量，随即松开，语气听不出喜怒：“调制得倒算精细。可惜，对付真正的高手，不堪一击。”
他竟连药效都清楚？！云薇只觉毛骨悚然！
“殿下究竟想怎样？”她终于忍不住，声音带上了几分豁出去的绝望，“臣女蝼蚁之命，不值得殿下如此……费心窥探！”
“费心？”萧烨重复着这两个字，面具下的唇角似乎勾了一下，却毫无笑意，“本王只是好奇，一只本该困死笼中的雀鸟，是哪来的胆子，又是哪来的本事，一次次搅动风雨，甚至……还敢向本王递爪子？”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和玩味：“云薇，你很有趣。比这京城里所有的闺秀……都有趣得多。”
这话不像赞美，更像是一种给猎物打上标记的宣告。
云薇心脏紧缩，浑身发冷。
“所以，”他微微俯身，冰冷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别再试图用那种幼稚的方式试探本王。想要借力，就拿等价的筹码来换。”
“记住，本王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话音落下，他首起身，不再看她，仿佛失去兴趣般，转身便欲离开。
“殿下！”云薇不知哪来的勇气，脱口而出。
萧烨脚步微顿，并未回头。
云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尽量让声音平稳：“今日……多谢殿下解围之恩。”
无论他目的为何，今日他确实救了她两次。道谢是礼数，也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萧烨沉默了片刻，冷冽的声音随风传来，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不必谢我。”
“保住你的命，你的筹码……才值钱。”
说完，他身影一闪，便己消失在假山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云薇一人，僵立在冰冷的阴影里，浑身冰凉，指尖却因为用力紧握而微微发热。
保住你的命，你的筹码才值钱……
这句话，像一句冰冷的谶语，又像一道残酷的保护符。
她终于明白，自己在这位夜王眼中，或许从来不是什么合作伙伴，甚至不是一枚棋子。
而是一件……有趣的、待价而沽的藏品。
一股屈辱与不甘涌上心头，却很快被更深的冷静压下。
无论如何，她知道了他的部分意图。
他也默认了可以“交易”。
这或许……是她目前唯一的生路。
她缓缓松开紧握的手，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和那个被他触碰过的香囊，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然后，她走出阴影，向着那依旧喧嚣的赏花宴走去。
脸上的表情，己恢复成那个略带病弱、温顺安静的云府嫡女。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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