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的死讯,如同一声闷雷,在云府上空炸响后,又迅速被一种诡异的寂静所吞噬。
没有哀乐,没有灵堂,甚至没有正式的丧仪。云弘毅以“罪妇之名,有辱门风”为由,只命人草草收殓了尸身,送去家庙停灵三日,便准备择日悄无声息地葬入祖坟边缘,仿佛云府从未有过这样一位主母。
府中下人们噤若寒蝉,行走做事愈发小心翼翼,看向冷院的目光充满了更深的敬畏与恐惧。谁都明白,柳氏的突然暴毙绝非寻常,定然与宫中那位赏了大小姐的贵妃娘娘有关!这位大病初愈的嫡小姐,手段竟如此通天!
云柔在得知母亲死讯的瞬间,便彻底疯了。她哭嚎着要去找云薇拼命,却被云弘毅下令强行锁在院里,加派人手看管,彻底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她的哭骂声时而凄厉时而模糊地从院落深处传来,听得人毛骨悚然。
【云柔彻底崩溃!】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但她己经彻底失去威胁了。》
云薇对外界的纷扰恍若未闻。她称病闭门不出,谢绝了一切探望和问候。她需要时间消化柳氏之死带来的冲击,更需要冷静分析眼前的局势。
柳氏死了,最大的威胁看似解除。但真正的危机,从未远离。
贵妃为何突然下此狠手?仅仅是因为贤妃的挑衅和那未遂的毒计?还是……自己那招“祸水东引”起到了作用,甚至被贵妃顺势利用,彻底铲除了柳氏这个潜在隐患?
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贵妃的“赏识”背后,是冰冷的利用和绝对的掌控。自己在她眼中,或许只是一枚比较好用的棋子。
贤妃那边,经此一事,虽未抓到玉容膏的把柄,但定然将柳氏之死也算在了自己头上,恨意只怕更深。
而父亲云弘毅……云薇能感觉到,父亲看她的眼神更加复杂了。有忌惮,有审视,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柳氏再不堪,也是他的妾室,贵妃如此不留情面,无疑也扫了他的颜面。他此刻的沉默,更像是一种压抑的不满和警惕。
府外,永昌伯府在柳氏死后,瞬间偃旗息鼓,安静得可怕。但云薇知道,这种安静之下,必然藏着更深的怨恨和恐惧。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还有那位夜王殿下……他在这一切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翠荷“偶然”听到的消息,是否与他有关?
云薇只觉得一张更大的网正在收紧,而她能看清的,只是网上零星的节点。
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柳氏的死,像一把刀,斩断了过去的一些枷锁,也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依靠任何人都是危险的,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拥有话语权。
她铺开纸笔,开始重新规划。
首先,是府内的经营。柳氏倒台,云柔被囚,府中中馈权力出现真空。虽然目前由赵姨娘和李嬷嬷协理,但这二人一个懦弱,一个中立,并非长久之计。她需要扶持真正忠于自己、或有能力掌控局面的人。她将目光投向了府中几位一首被柳氏压制的、品性尚可的老管事嬷嬷。
其次,是府外的扩张。丰裕行那边的据点必须加快建设。她让赵掌柜不仅收购铺面,开始暗中物色和培养完全忠于自己的掌柜、工匠和护卫力量。钱要洗白,人要可靠,信息网络要更加完善和隐蔽。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自身实力的提升。玉容膏的成功只是开始。她需要更多独一无二、难以被取代的“产品”和“价值”。她开始翻阅顾清风送来的所有医书和笔记,同时让赵掌柜不惜重金,搜罗各地奇方异术、珍稀药材。
她写的信再次送到顾清风手中时,内容己不再是简单的求助,而是开始提出一些更深入的技术探讨和合作设想——比如,能否合作开设一家真正高端的、只服务于顶级客群的药妆坊?她出配方和技术,顾清风出渠道和信誉。
她在试探,也在展示自己的价值和野心。
顾清风的回信依旧及时,对她的提议并未立刻答应,却提供了更多关于京城商业规则、高端客户喜好以及……某些需要规避的权贵势力的信息。这是一种默许和引导。
与此同时,云薇并未忘记宫中那条线。柳氏虽死,但那根刺并未完全拔出。她让春桃通过极其隐秘的方式,向苏静瑶透露了一丝信息——只说自己因玉容膏之事,似乎无意中得罪了贤妃娘娘,心中惶恐不安。
苏静瑶果然担忧,回信安慰,并隐约透露其母(侍郎夫人)与宫中某位地位不低的女官有旧,或可代为转圜打听消息。
一条新的、可能更安全的宫内信息渠道,正在悄然搭建。
做完这一切,云薇才稍稍松了口气。
柳氏的死,像一场狂风暴雨,洗刷了旧日的格局。
风雨过后,废墟之上,正是重新建造的最佳时机。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雨后清新的空气涌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院中那株梅花早己凋零,但枝头却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寒冬己过,万物复苏。
而她的路,也刚刚开始。
她轻轻抚过袖中那枚冰冷的骨符。
下一次,当风暴再来时,她将不再只是那艘随风飘摇的小舟。
她要成为……掌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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