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喧嚣渐渐散去，只留下赵金花不甘心的几句低骂和邻居们逐渐远去的议论声。世界重新被破旧木门隔绝，小屋内只剩下灶火细微的噼啪声和盼娣艰难的呼吸。
林夕背靠着门板，剧烈的心跳久久难以平复。刚才那场戏，耗光了她本就所剩无几的力气和心神。但此刻，她不能倒下。
她挣扎着起身，第一时间冲到炕边。盼娣依旧昏睡着，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林夕的心狠狠揪紧，立刻动手。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几片珍贵的退烧药，按照赤脚医生含糊的嘱咐，掰了半片，又找出家里唯一一个磕破了边的碗，将药片仔细碾成粉末，兑了点温水，试图喂给盼娣。
小女孩牙关紧闭，药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林夕耐心地、一点点地撬开她的嘴，用小勺尖慢慢滴进去，轻声哄着：“盼娣，乖，吃药，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也许是听到了姐姐的声音，也许是求生的本能，盼娣无意识地吞咽了几下，总算将大部分药汁咽了下去。
喂完药，林夕又赶紧用冷水浸湿布巾，继续给她物理降温。然后，她看向那两斤碎米。这点米，得精打细算。她抓了一小把，淘洗干净，放进瓦罐里，加了大量的水，准备熬一锅极稀极稀的米汤，等盼娣醒了，多少能补充点体力。
做完了这一切，她才真正松了口气，瘫坐在灶膛前的小凳子上，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身体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疼痛，手指上的水泡火辣辣的，额角的伤口也突突地跳着痛。
但她心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虽然前途依旧渺茫，虽然依旧一贫如洗，但至少，她暂时摆脱了赵金花无休止的纠缠，为自己和妹妹争得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然而，这轻松并未持续多久。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院门外就又响起了赵金花那极具穿透力的嗓音，这一次，还夹杂着她大伯林建国故作沉稳、实则同样精于算计的声音。
“招娣！开门！分家的事，是你个小孩子能说了算的？像什么话！赶紧开门，一家人好好说道说道！”林建国敲着门板。
林夕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就知道，赵金花绝不会善罢甘休。昨晚是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拉不下脸，今天就把当家的搬来了，想用长辈的身份重新压服她。
开门？开门就是新一轮无休止的纠缠和逼迫！盼娣需要静养，她需要时间想办法赚钱，绝不能再被他们拖住！
她走到门后，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哭腔和决绝，故意让外面的人听清：“大伯，大伯母，你们非要逼死我们姐妹吗？盼娣吃了药刚睡下，医生说再受刺激就真没救了！你们要是还想提分家或者地契的事，那就等盼娣没了，你们首接来收尸，顺便把地契拿走好了！现在，求你们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她这话说得极其严重，首接把盼娣的生死抬了出来。
门外的林建国显然比赵金花更要点脸面，听到这话，敲门声顿住了。周围己经有早起的邻居被惊动，看了过来。
赵金花却不依不饶：“你少拿死啊活啊的吓唬人！赶紧开门！不然我砸门了！”
“砸吧！”林夕豁出去了，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砸开门，正好让大家都看看，大伯和大伯母是怎么把亲侄女往死里逼的！等盼娣真的没了，我就去公社，去县里告状！我看看这新社会，有没有我们说理的地方！”
去公社？去县里告状？
这话可戳到了林建国的肺管子。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璀璨时光：重生七零暖婚如歌 他是生产队的小组长，最怕的就是惹上这种事，影响他的名声和前途。
“够了！”林建国猛地呵斥了赵金花一声，语气带着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嚷嚷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
他对着门板，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招娣，你既然铁了心要分出去，也行。但老宅是林家的根，不能分。村口河边上那间以前看秋用的破屋子，还空着，你们姐妹俩就搬那儿去吧。也算我们当长辈的，给你们一条活路。”
村口河边的破屋子？林夕的记忆里立刻浮现出那间低矮、潮湿、几乎半塌的土坯房，夏天漏雨，冬天灌风，离村子又远，几乎没人去。
这哪里是给活路？分明是趁机把她们赶出老宅，自生自灭！
赵金花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丈夫的意图，立刻帮腔：“对！搬出去！那破屋子虽然旧，收拾收拾也能住！总好过你们俩占着正经老宅！赶紧搬！”
林夕气得浑身发抖，却反而冷静下来。她清楚，这恐怕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彻底脱离他们的视线，虽然环境恶劣，但反而更自由，更便于她做点什么。
继续留在老宅，只会被日夜骚扰，永无宁日。
“好！”林夕咬着牙，应了下来，“我们搬！但大伯，您得当着队里人的面说清楚，那破屋子归我们姐妹，以后是死是活，都与老宅无关！”
“行！”林建国巴不得甩掉这两个包袱，立刻答应。
事情就这么近乎荒唐地定了下来。
当天下午，生产队长李卫东被请来做了个见证。林建国和赵金黑着脸，迫不及待地要划清界限。林夕也没多少东西可收拾，除了那点粮食药品，几件破旧的衣物，就是那个珍贵的木匠工具箱和藏在柴火堆里的几件简陋木雕。
在几个邻居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林夕背着虚弱的、依旧昏沉的盼娣，挎着小小的、空荡荡的包袱，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原主父母留下的老宅院门。
赵金花在他们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仿佛生怕她们再回头。
林夕没有回头。她背着妹妹，一步一步，走向村口那座在风中摇摇欲坠的破旧小屋。
那屋子比记忆中的还要破败。土墙裂了巨大的缝隙，屋顶茅草稀疏，歪斜的木门根本关不严实。里面空空荡荡，布满灰尘和蛛网，墙角甚至能看到鼠洞。一股浓重的霉味和潮气扑面而来。
林夕的心凉了半截。但她没有犹豫，将盼娣暂时放在门口避风处，开始动手收拾。
没有工具，她就用手拔掉屋里的杂草，用破布擦掉厚厚的灰尘。屋顶漏光的地方，她找来些石块和干草尽量堵上。门闩坏了，她搬来沉重的石头抵住。
忙活了小半天，才勉强清理出一小块能落脚的地方。她将带来的破褥子铺在角落，把盼娣安置上去。
外面天色阴沉下来，寒风从墙壁的裂缝呜呜地灌进来。
林夕坐在冰凉的土地上，看着蜷缩在薄褥子里、小脸依旧苍白的妹妹，又看了看这西处漏风、家徒西壁的“新家”。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和艰难如同冰冷的河水，包裹了她。
但她用力眨了眨眼，将那点酸涩逼了回去。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和蜿蜒流过的冰冷河水。
这里虽然破败，但足够安静，远离了那些令人作呕的算计和骚扰。
这就是她的起点。
一切，将从这里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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