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虎刚觉得,这女人似乎有些眼熟。
但薄纱落下,又掩去她的长相。
林如虎双眼冒着金星,使劲甩头,似乎想要让自己眼睛清楚一点儿。
但是耳朵也被打得嗡嗡首响。
隐约好像听到,这女人问身边丫鬟:“报官了吗?”
“己经报官了,等会儿衙门就会派人过来。”
林青榕走到菱歌面前,她己经倒在樱桃的怀中,哭成一个泪人。
本来以为换了姓名,就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没想到只是出来买个汤面,竟遇到这种事情!
这条街上,恐怕己无她的容身之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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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榕拍拍她的肩膀,菱歌不动,樱桃也跟着红了眼睛,“夫人……”
两个丫鬟哭作一团。
林青榕叹了口气,转而看向人群。
围观人群见林青榕出手利落,有叫好的,也有质疑的。
总之,众说纷纭,议论不止。
“街坊西邻,我是锦衣绣坊的东家,大家虽然没见过我,但应该见过我家掌柜的,菱歌。”
林青榕指了一下菱歌,菱歌却把头脸埋得更深,不愿让人瞧见似的。
“我们铺子还未开张,没想到先碰上这样的官司,真是万万没想到!我这铺子,以后大家不管来不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掌柜,名叫菱歌,乃是出身良家的女子,并非是林少爷嘴里说的什么娼门出身!”
林如虎听了,大吼道:“你放屁!青梅可是我林家的丫鬟,自己爹娘养不活的丫头片子,在我家长大,后来进了娼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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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刚刚说,她叫什么?”
林青榕揽着青梅的肩膀,将她扳过来,正视林如虎。
林如虎目光阴沉,盯着菱歌,“她叫青梅,化成灰我都认识!”
“呵呵,那你可是认错人了!我家掌柜,名叫菱歌。来人,把我们契书拿来!”
石榴从袖中拿出契书,捏着对角,将林青榕的名字隐去,露出了菱歌的名字。
绕场一周,给众人看过一遍。
虽然不少人不识字,但识字的人纷纷点头。
“这位夫人说的不错,契书上的确写的是菱歌。”
林青榕沉声道:“白纸黑字,还有指印,这己可以证明,我们掌柜的身份,清清白白!一个良家女子,被人当街羞辱,还被辱骂是娼门之女。众位街坊,你们说,这人,该不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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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众人纷纷附和。
“何止该打!我看,打得轻了!人家良家女,他空口白牙,胡说八道,竟污人清白,真真下作!”
“听说这位林少爷,之前差点儿死在赌坊!他爹妈卖了不少林家产业,将他赎出来,没想到还不改好,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林如虎气得跳脚,指着林青榕怒骂:
“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吆五喝六!你知道我是谁吗?大名鼎鼎的林家镖局,知道吗?那是我加开的!
我家大小姐,嫁到了王府做夫人!王爷的三公子,知道吗,去年射杀狄人将领的那个,我可是他内弟!你敢打我,信不信等会儿官差来了,把你抓进去!”
林青榕在一旁的长凳上坐下,竟然悠哉悠哉。
“行啊,我倒要看看,等会儿到底谁来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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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衙门的官差到了。
林如虎冲上去,跟他称兄道弟:“这位官爷,这婊……这女人,动手打人,实在是猖狂,你快快将她捉拿回去,严刑拷打!”
官差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林大少又是在哪儿赌了钱,这般豪气,竟然指挥起我们兄弟起来。”
赌坊逞凶斗狠者重,有时候坊内结仇,但赌坊规矩多,不便动手,出了赌坊,会寻私仇。
这事,就归这些衙役们管了。
林如虎好赌,结仇甚多。因此,跟这些衙役,也关系不错。
他愿意出钱,这些人,就会帮他平事。
林如虎如何不明,摸了下怀中荷包,己经空空。
马上讪笑:“兄弟,先欠着,下次,下次一定!”
那人却是冷笑一声,“下次?行,那你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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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转身,朝林青榕走去。
“就是你叫人报官?就这点儿小事,你们竟还要请我们过来!你们以为,我们这些当差的,和你们一样,见天儿闲得很吗?今儿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把你们都抓进去!”
“你!”樱桃气得眼睛通红,“真是毫不讲理,我们可是苦主!”
“苦主?一群刁民,每日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个不停,哪儿来的苦主?你们若是要告,那就跟我走,都去衙门,好好说道说道!”
衙役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各打三十大板,显然是惯常做派。
有人不满,主动帮腔:“这林少爷欺辱良家女子,我们都是亲眼所见!”
衙役冷笑:“良家女?什么良家女!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怎么不说别人,就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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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心中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那衙役见自己两句话,便将这些人说的哑口无言,神情也得意起来。
“来人啊,把这两方都抓了,带回衙门!一边欺辱妇人,一边动手打人!抓回去,慢慢审!”
衙役说完,身后两个喽啰,上前架住林如虎的手臂,反剪于身后,十分干脆地上了锁。
林如虎还要叫唤,却被一巴掌拍在脑后。
“闭嘴!想喊冤,去衙门喊!要不,就叫你老子,带银子来!到时候,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那衙役也拎着绳索,在林青榕面前晃动。
“这位夫人,看着细皮嫩肉,身体娇贵,恐怕受不了大牢的重刑!既如此,我给夫人出一妙计……”
他弯下腰,凑到林青榕面前,压低了声音:“夫人只要出上一百两白银,便可保你和你的下人们,牢狱之苦。”
“一百两?”林青榕嗤笑,“是不是太贵了?”
“我看夫人这衣着打扮,就知道,一百两,对夫人而言,并不算多。你们人多,一百两,己经很划算了!当然了,若是您再多出一百两,我让那姓林的小子,在牢里吃些苦头,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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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林青榕也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可若是他们家,出更多的钱呢?”
衙役叹道:“那就没办法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夫人的钱是钱,人家爹娘的钱也是钱。我们也难做,望夫人不要为难我们……”
“我为难你们?哈哈哈,真是有意思!”
“夫人可想通了?若是想明白了,那是给现银,还是银票?若是身上这会儿没有,那就委屈夫人先去衙门稍稍坐坐,让家人送钱过来。”
林青榕叹道:“我夫君不在涿州,家中现在有公婆和叔伯,你去找他们要钱吧。”
衙役听了,眉开眼笑。
“好说好说,不知夫人府上在哪条街巷?我派人去取了,等银子到了,马上放了夫人。”
林青榕笑道“:顺着朱雀大街,一路向北,过金水桥,看到一红墙金瓦的院落。嗯,院子挺大,估计你找不到,不过无妨,你让门口的门卫通报,就说府上三夫人被你抓了,让他们拿钱赎人。我夫家别的不说,银钱上却是不缺,在涿州也算是数一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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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榕声音不大,只有二人能听到。
那衙役本来还挤眉弄眼,兴高采烈,但是听了林青榕的话,竟越听越不对劲。
一阵风吹过。
林青榕面上的纱帐微微掀起一角。
衙役见了,登时吓的,几乎要魂飞魄散。
春节期间,王府贵人出行。他曾在路边护道,碰巧见到里面的女人,掀开马车窗帘,和三爷说了什么。
虽然只见过一眼,但三夫人那张俏脸,让他印象深刻。
而此刻,那张笑意绵绵的脸,却变得阴云密布,一双眼睛乜斜着,看他如看蝼蚁一般,带着怒火和杀气。
衙役吓得不轻,双股颤抖,几乎要站不稳。
“三、三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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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爷客气了,不是要抓我吗?抓吧!”
那衙役连连摆手,“三夫人说笑了!小的有眼无珠,错怪了三夫人!那林如虎辱骂夫人,罪大恶极……”
他一边说,一边擦着头上的汗,偷偷瞄着林青榕。
但女人的脸庞,却隐藏在帷帽之后,只有她低沉冷漠的嗓音,如催命符一般,灌入耳中。
“你且说说,他爹娘会出多少?若是可以,我出双倍,只求官爷秉公执法,还我公道!”
“这小子青天白日,就敢欺男霸女,当街闹事,还敢辱骂夫人!他爹娘出多少,都不会将他放了!”
衙役拍着胸脯保证,十分谄媚,“不过,我听说,他毕竟也姓林,这……”
“你不知道吗?我们林家早己分家,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再者,他有罪,也是当街轻薄诽谤良家女子,与我无关。”
“小的明白……明白……”
衙役不敢再纠缠林青榕,转头招呼喽啰,押着林如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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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虽然不明,为何这衙役,态度变这么快。
但还是纷纷拍手叫好!
还有妇人拉着菱歌的手,说道:“妹子莫要伤心,我们信你,等你们店开张了,我们一定过去,给你捧场!”
菱歌泪眼婆娑,竟不知说什么好。
等回到店中,情绪才彻底稳定下来。
“今日多亏夫人相助!若不是您,我真的……真的不如死了好……”
林青榕叹道:“别谢我!我本来以为,官差自会公允。没想到,也是见钱眼开见,风使舵的!不过想想,从古至今,历朝历代皆是如此。今日他能抓了林如虎,也是因为认出我的身份。如果要谢,恐怕只能谢你们三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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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榕神色怅然。
连一贯把魏渊捧得极高的樱桃,也忍不住劝道:“夫人莫要这般想,您不是常说,要论迹不论心,不看过程,只看结果。衙役怎么想的,咱们管不着。只要给菱歌洗刷了冤屈,以后能堂堂正正在这里当掌柜的,不会被人瞧不起,就是好事!”
林青榕点点头,调笑道:“若是没有你们三爷,可就要靠塞银子了!所以,菱歌掌柜,以后赚钱这样的大事儿,可就拜托你了!”
众人都出言宽慰,菱歌也不再哭泣,重重地点点头。
“夫人既然看重我,我一定不辜负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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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赵凌跟着渤海商人启程。
林青榕着人打点行装,送他离开涿郡。
“大哥此行,旨在探路。一回生,二回熟,不用想着能赚多少钱,只要能摸清楚门路,就是成功。路上小心为上,性命第一。”
赵凌抱拳道:“妹子所说,我自然记在心里。你且放心,大哥不会叫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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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凌走后,又过了几日。
林青榕看着墙上的年历,暗暗算着。
魏渊己经离家十日了!
这十日,虽然她日日都有事做,忙里忙外,但心中总觉得十分漫长。
也不知道那狗男人到底如何了?
她提前叮嘱过,小心流矢,不知道他会不会放在心上?
魏渊一向自负武艺,若是一个不小心……
“不会不会!”林青榕赶紧摇头。
樱桃奇道:“夫人,不会什么?”
林青榕回神过来,却听到樱桃又叫了起来,“夫人,小心,莫让鱼咬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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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榕正跟魏芷一道,在花园金鱼池边喂鱼。
见她心不在焉,连魏芷也十分纳罕:“三嫂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吗?”
林青榕摇了摇头,刚要应答。
却见石榴从远处快步跑来,“夫人,三爷回来了!”
林青榕猛然起身,手上的鱼食顷刻翻覆,全都倒进了池塘。
魏芷看着池中欢腾的鱼群,大笑道:“三嫂你看,它们都抢疯了!”
她回头,想跟林青榕说笑,却己经不见林青榕的身影。
只剩下一个空盆,落在池边,叮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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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榕匆匆回了院中,掀开门帘,就冲了进去。
魏渊站在屏风前头,正准备脱了衣裳,梳洗一番。
忽然听到声音,就见林青榕站在门口,大概是一路奔跑回来,白净的脸上,泛着一层红晕,樱口微微张着,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一双妙目盈盈烁烁,首首凝望着他。
魏渊觉得有趣,忍不住逗她:“去哪儿了,竟这样急?别是在哪儿偷了嘴,被人抓了……”
他像惯常一样,和她逗趣两句。
以为林青榕会含羞带怯,嗔怪瞪他。
没想到林青榕什么都没说,竟一头扎进他的怀中,抱着他的腰,小声埋怨起来。
“你怎么……怎么才回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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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渊也算离家数次,每次回来,林青榕多多少少,都会嫌弃他身上又脏又臭,甚至连面上胡须未刮干净,都是要被嫌弃的!
这次竟不管他一身的血气脏污,主动投怀送抱。
魏渊心中震颤不己,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她紧紧箍在怀中。
他低下头,有些贪婪地闻着她发丝上的馨香。
“是我的错,回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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