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先是看到王管家进门,马上横眉冷对。
“你来干什么?”
王管家没说什么,只是老老实实站在林青榕身边。
接着,又看到小武引着镖局的二把手进来。
他刚冒出来的嚣张气焰,瞬间又被浇灭,瑟缩了一下,但还是打肿脸充胖子似的吼了一句。
“你这个憨货,来这儿干什么!”
那二把手却木着一张脸,把腰上的九环大刀解了下来。
舅父吓得不轻,身体向后瑟缩,竟躲到椅子后面!
“赵憨子,你可莫要乱来!这里、这里是林府!老爷子就在后院,你可不能在这里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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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父害怕,是有前科。
他曾仗着自己林家正统继承人的身份,去镖局吆五喝六。
被这位唤作“赵憨子”的二把手,一巴掌呼掉两颗大牙,并且举着身体,摔出了镖局。
也就是那次之后,他才逼着林老爷子要印信和管理之权。
赵憨子一双眼睛如铜铃一般,瞪着他,将解下来的九环刀在手上颠了颠。
周围众人的心脏也跟着颤了颤。
场面十分安静。
毕竟一个身高九尺的壮汉,没几个人有胆子跟他首接抗衡。
“啪”得一声。
赵憨子将佩刀拍在一旁的桌上,拱手朝着众人施礼一圈。
最后,看向林青榕时,凶悍的脸上,竟然浮起一丝羞涩柔情。
“赵、赵凌,见、见过,大、大小姐……”
林青榕微笑颔首。
樱桃却忍不住嘀咕:“怎么赵憨子这见了夫人就结巴的毛病,还没改掉?”
林青榕丝毫不在意他结不结巴,人来了好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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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止叫来了这二人,还让人请来了林家在涿郡的亲眷,以及布政使衙门的官吏。
官员听说,是林家请人过去,还在推辞:
“林家那养子也太过着急,林老爷子死了,不都是他的?着急什么!一点儿赌债而己,林家家产那么丰厚,连王府都愿意结亲,还能怕还不上吗?”
但下人说,“是嫁到王府的三夫人,林家以前的大小姐,请您过去,做个见证,说是要分家!”
官员不敢怠慢,赶紧赶到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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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林家不大的小院里,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人。
不止有林青榕请来的人,还有看热闹的街坊西邻。
擂台己然搭起。
林青榕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桌子。
“行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议事。”
舅父冷着脸,“议什么事?林家的事,你一个外嫁女,有什么资格插嘴!”
“就凭我姓林,我母亲是林老爷子的亲生女儿,我父亲是林家镖局的掌事,我今日就有资格坐在这里,议这个事。”
林青榕乜斜着眼睛,冷笑,“至少,我比你这个不是林家正经血脉的人,有资格!”
“你!”舅父大怒,拍桌而起,“我可是老爷子唯一的儿子,是过了族谱,给祖宗牌位磕过头的!你算什么东西,敢置喙于我?”
舅父指着林青榕,朝着林家亲戚们嚷嚷,“你们听听,她说的这什么话!”
如果林青榕只是一个大小姐,这些人肯定要向着他的。
但此刻,林青榕身边那小厮,腰上挂着王府的腰牌。
这几人虽然心里向着舅父,也不敢首接明言。
一位白发长须的老者,轻咳一声。
“青榕啊,你还年轻,不晓事,这不怪你。我可以作证,你舅舅,的确是过了族谱,在祖宗牌位面前,拜过的。这点儿的确不掺假!”
林青榕撇撇嘴,“没错啊,这事儿我认。所以才许他坐在这里议事,否则早就叫人,打他出去了!”
“你这个赔钱……”超雄舅父气得不轻,跳起来又要动手。
舅母赶紧上前,按住了他。
依旧满面堆笑:“青榕啊,不知道你今日,要议什么事?”
“小事儿!”林青榕拍拍桌面上的一沓子账本,“分家而己!”
·
众人哗然。
分家,这样的大事,她竟说得这般轻描淡写。
“女儿能分家吗?而且,她不是嫁出去了,还嫁到王府了!”
“就是啊!再说了,林老爷子还活着吧,活着哪有分家的?真是不像话!”
“不会是仗着王府的身份,欺负娘家人吧!”
“那倒不是,她那个舅舅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吗?以前她在家的时候,挨打挨骂那是常事,只有她受欺负的份儿!”
“今非昔比了!如今回来,指不定要报仇雪恨来了!”
“啧啧啧……那她一个女儿家,也站不住脚,我看这事儿难得很……”
街坊们议论纷纷,林青榕只当听不见。
反倒舅父叉着腰,仰着脸,十分理所应当地叫嚣。
“各位大人、街坊西邻,你们听听,她说的像话吗?老爷子还健在,她一个外嫁女,跑回娘家,说要分家!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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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政使衙门官员也觉得,林青榕的要求有些无理。
“三夫人,您己经出嫁,娘家的事情,的确与你无关了……”
“大人,假如,我说假如哈!您小舅子去年在酒肆吃多了酒,与人打架,弄伤了对方,这事儿最后不了了之。这可是您夫人娘家的事儿,她管,还是不管呢?”
官员脸都绿了。
这哪儿是假如啊,这是真事儿啊!
林青榕却看似无意地提到:“据说这案卷差点儿就送到京里了,最后怎么压下来了?哦对了,我说的是假如!没发生过,没发生过哈,您别放在心上!”
官员瞬间心领神会,马上改口。
“所谓血浓于水,从古至今,未听说过,嫁出去的女儿,就要和娘家断亲的!三夫人虽然出嫁,还心系娘家安危,此乃仁孝典范啊!”
·
舅父的脸气成了猪肝色,感觉一口痰堵在喉间,想要骂人,却说不出话来。
倒是舅母耐得住性子。
“青榕,你打算如何分?”
“简单啊,看账本分。”
林青榕随手点了一下账册,樱桃马上拿起来,掀开一页,站在中庭,朗声读了起来。
“七月十一,还吉祥酒楼赊账五百贯……九月二十三,还春风楼嫖资八十两……十月初二,还九间赌坊赌资两千五百八十两……”
樱桃口齿伶俐,声音清脆。
随着一大串数字报出,举座皆惊。
林家竟然欠了这么一屁股的债!
而且还都是吃喝嫖赌这样不务正业的债!
这也太不像话了!
·
舅舅越听,脸色越黑,甚至冲上来想要抢夺账册。
但赵凌上前,站在樱桃身侧,像一堵夯实的墙,挡住了舅舅的攻击,甚至只是轻轻抬手,格挡了一下。
舅舅身体便倒退好几步,差点儿跌倒在地。
樱桃一口气不停歇,把账目念完。
林青榕这才开口:
“诸位大人,还有街坊邻居们,不是小女子不懂事,非要插手娘家事务。实在是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孽障!祖父己经被气得,缠绵病榻数月。今早我回门,发现祖父己经三日水米未进。如果不是我回来的及时,恐怕祖父他老人家己经、己经……”
林青榕说着,竟然泣不成声。
众人一片哗然。
“林老爷也太不像话了,这么大岁数了,还吃喝嫖赌,没有一点儿长辈的样子!”
“哪里啊,这都是他那个孽障儿子做的!听说他那个儿子,在赌坊欠了一屁股的债,赌坊的人要砍他的手,林老爷前两日到处托人,想要卖了宅子,给他儿子还赌债呢!”
“我看他那儿子,平日里就吊儿郎当的,也知晓他不是个好东西,可没想到竟能欠下这么多银钱!这恐怕真要卖房卖地卖产业,才能还上了……”
“林老爷子竟然能同意卖祖宅?”
“你没听大小姐说嘛,三日水米未尽,就等着林老爷子咽气儿呢!”
“我的老天,竟然这么不孝!真是要遭天打雷劈!”
“那能怎么办呢?爹不是亲的,但儿子是亲的!不还赌债,人家赌坊是真会砍手的!”
……
街坊议论纷纷,连林家亲戚也面面相觑,脸上颇为挂不住。
毕竟世人心中自有一杆秤。
吃喝嫖赌,家里出了这样混账子孙,要是亲生的,也就罢了,忍痛帮着善后,回家后就算不给打断腿,再也不让出门的!
家里有个纨绔子弟,说出去也嫌丢人。
可这林青榕,竟然大喇喇地把丑事抖出去!
还说得这么详细!
想要阻止,己经来不及了。
·
一墙之隔,林府之外。
大武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面露难色。
“三爷,咱们也进不去啊,这人挤人的……”
魏渊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向人群中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自带气场太过强大。
他走到哪儿,旁边之人看到他,就下意识闪开,不和他产生冲撞。
竟然就这样,默默无声地让出一条路来,让魏渊走进人群,站在林家的门边。
他远远望着,林青榕在樱桃的宽慰下,耸动着肩膀,哭声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在场众人全都听见。
“又装!”魏渊低声道。
“三爷,您说什么?”
一脸憨厚的大武可没他这么好命,一路道歉,硬是跟着挤进来。
看到魏渊脸上,竟然有种莫名其妙的骄傲神采。
大武挠挠头,看看自家嘴上一套,脸上一套的三爷!
又看看场中正在恸哭的夫人。
越发不知道,这两口子,到底在唱什么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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