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龙江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史云鹏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千万级别的备货。
曾经，这是他引以为傲的魄力，是他准备碾压浩瀚科技的绝对资本。
而现在，这每一个数字，都变成了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他几乎要窒息。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李龙江站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看着史云鹏，那张脸己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混杂着绝望和疯狂的灰败。
过了许久，久到李龙江以为史云鹏就要这么坐到天荒地老的时候，史云鹏终于动了。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李龙江。
“立刻联系所有供应商。”
他的嗓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所有还没发货的订单，全部取消！”
“全部！”
史云鹏加重了语气，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啊？”
李龙江先是一愣，随即一股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
取消订单！
对！取消订单！
虽然要支付巨额的违约金，但总比眼睁睁看着这千万级别的零部件堆在仓库里，变成一文不值的电子垃圾要好！
这是止损！是断臂求生！
“是！史总！我马上去办！”
李龙江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放松，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他一边掏出手机准备联系下属，一边如释重负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三兴那边也该松口气了，之前为了给咱们赶工，他们把生产线压榨到了极限，估计给浩瀚科技的屏幕订单都耽误了不少……”
李龙江只是下意识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然而，就是这句无心之言，让正准备点烟的史云鹏，动作猛地僵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黯淡的眼睛里，突然有什么东西重新亮了起来。
“等等。”
史云鹏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李龙江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刚才说什么？”
“浩瀚……浩瀚科技的屏幕？”
李龙江看着史云鹏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是……是啊，史总。我们这次下的订单量太大了，又是加急。三兴那边为了优先满足我们，只能把其他客户的订单往后排，我听说……浩瀚科技的宇宙A1，用的也是三兴的屏幕……”
史云鹏没有说话。
他把那根没有点燃的烟放在桌上，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办公室里，只有这单调的敲击声。
李龙江站在原地，冷汗又一次冒了出来，他完全搞不懂，这位顶头上司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前一秒还决绝地要取消所有订单，下一秒怎么又对浩瀚的屏幕产生了兴趣？
突然。
史云鹏的敲击声停了。
他抬起眼，一道骇人的光芒从他的瞳孔深处迸发出来，看得李龙江心头发毛。
“停下！”
史云鹏低吼道。
“取消订单的计划，全部停下！”
李龙江彻底懵了。
“史……史总？不取消了？那……那我们这千万级别的库存……”
“库存？”
史云鹏的嘴角，竟然向上扯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那笑容看起来比哭还要难看。
“谁说会变成库存？”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龙江，你糊涂啊！”
“我们都陷入了一个误区！”
“我们总想着怎么跟浩瀚的宇宙A1正面硬刚，想着怎么在口碑上战胜他们，但我们都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史云鹏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盯着李龙江。
“消费者，是用钱投票的！”
“更是用脚投票的！”
“宇宙A1现在网上吹得再牛，十五万台三分钟卖光又怎么样？他有货吗？他没有！”
“为什么没有？”
史云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疯狂的喜悦。
“因为他们的屏幕，被我们卡住了！”
“是我们那张一千两百万组的屏幕订单，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了三兴的生产线上！压得他们喘不过气！压得他们根本没空去管浩瀚那点订单！”
李龙江的脑子嗡嗡作响，他被史云鹏这番话震得有些发懵，但隐约之间，他好像抓住了一点什么。
“史总，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机会来了！”
史云鹏的眼睛里燃烧着野火。
“现在，立刻，马上！联系我们的代工厂！让他们加班！三班倒！给我用最快的速度，把乐Phone生产出来！”
“不要管网上的骂声！不要管什么口碑！”
“我们要做的，就是铺货！用最快的速度，把我们的乐Phone，铺满全国！铺到每一个县城，每一个乡镇！”
“铺到我们联响那成千上万家线下门店里去！”
李龙江被史云鹏描绘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结结巴巴地反驳。
“可……可是史总，市场……市场根本消化不了这么多啊！消费者不买账，我们铺再多货，最后还不是……”
“他们会买的！”
史云鹏粗暴地打断了他。
“他们一定会买的！”
“你想想看，一个想换智能手机的消费者，他兴冲冲地跑到手机店，他想买宇宙A1，结果店员告诉他，没货！全网都没货！要等！可能要等一个月，也可能要等两个月！”
“这个时候，他的旁边，就摆着我们的乐Phone！外观不差，性能也够用，最重要的是，现货！给钱就能立刻带走！”
“他会怎么选？”
史云鹏神情癫狂。
“他没得选！”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一个由我们亲手制造出来的，巨大的市场空窗期！”
“浩瀚科技想靠线上饥饿营销吊着消费者的胃口，那我们就用无穷无尽的现货，把他们的潜在客户，全部抢过来！”
“用千万级别的产能，碾死他们！”
李龙江呆呆地看着状若疯魔的史云鹏，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
他终于明白了。
史云鹏这是要赌上整个联响手机的命运，去打一场豪赌！
用千万级别的库存，去赌一个浩瀚科技被供应链卡住脖子的时间差！
赢了，联响乐Phone或许能逆风翻盘，抢占先机。
输了……
李龙江不敢再想下去。
“去办！”
史云鹏的吼声将他拉回现实。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李龙江看着史云鹏那双赤红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史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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