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寒风卷着细碎的冰晶掠过昆仑废墟，萧彻怀中楚青黛的躯体逐渐变得冰冷，她腕间那截银镯残片在日光下泛着黯淡的幽蓝，仿佛凝结着未说完的誓言。
赵虎默默将战斧插在焦土上，指腹着刃口新添的豁口——那是与初代阁主激战中，为护张小六挡下触手时留下的伤痕，此刻缺口处还残留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如同附骨之疽。
“少当家，东南方向有异动。”张小六的声音打破死寂，他举着墨家特制的望山镜，镜片上还沾着战斗时飞溅的黑血。
萧彻顺着他所指望去，只见天际翻滚着诡异的灰紫色云层，云层下方，隐约可见无数黑影朝着昆仑山脉移动，其间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铿锵声与若有若无的号角呜咽。
“是阴煞军余孽。”赵虎的喉结滚动，吐字如坠铅块，“看来《止戈策》虽毁，但初代阁主埋下的棋子尚未除尽。”他弯腰拾起半块刻着莲花纹的青铜残片，残片边缘锋利如刀，在他掌心划出细密血痕，“这些人被诅咒侵蚀太深，怕是认定只有重启‘止戈’才能解脱。”
萧彻轻轻放下楚青黛的遗体，解下披风将她面容盖住。
指尖触到披风内侧的针脚时，记忆如潮水涌来——半月前在江州客栈，楚青黛曾借着油灯昏黄的光，笑他的披风磨出破洞，说着便取出银针细细缝补，针脚歪歪扭扭却满是认真。此刻那处针脚己被血渍浸透，晕染成刺目的暗红。
“赵虎，把你的火折子借我。”萧彻声音沙哑。接过火折子点燃枯枝时，他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火焰升腾间，楚青黛的面容在火光中忽明忽暗，恍惚间，他仿佛又听见她那句“我们要一起结束这乱世”。火势渐旺，热浪扑面而来，却驱不散他心底的寒意。
当第一具阴煞军的尸体出现在视野中时，众人警惕地握紧武器。这具尸体的铠甲上布满青苔，显然己死去多时，可空洞的眼眶里却燃烧着幽绿鬼火，手中断剑还在滴落黑色黏液。张小六的机关弩率先发出嗡鸣，弩箭穿透尸体胸膛的刹那，黏液溅到地面，腾起阵阵白烟，腐蚀出蜂窝状的深坑。
“他们的尸体被炼成了尸傀。”萧彻皱眉观察，莲花刺青在皮肤下隐隐发烫。他挥剑斩向尸傀脖颈，剑刃却如陷入泥潭般难以抽离，符文光芒与尸傀身上的莲花纹剧烈碰撞，迸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更糟的是，随着战斗持续，越来越多的尸傀从地缝、山洞中爬出，他们的行动虽迟缓，却带着股死缠烂打的狠劲。
混战中，赵虎突然发出闷哼。一只尸傀的利爪撕开他左肩铠甲，黑色黏液渗入伤口的瞬间，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张小六见状，立刻掏出苏文谦留下的解毒丹塞进兄长口中，同时甩出绳索缠住尸傀脚踝，将其绊倒在地。“大哥坚持住，这黏液里有诅咒之力！”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眼中却满是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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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六会意，立刻点燃随身携带的硫磺粉，刺鼻的浓烟在风中散开。尸傀们果然被气味吸引，如同扑火飞蛾般追来。当第一具尸傀踏入岩浆范围，幽绿鬼火在高温中发出滋啦声响，化作一缕青烟消散。然而，就在众人以为找到破敌之计时，云层中突然传来阴森冷笑，无数黑色羽毛如箭雨般坠落。
“小心！这羽毛有毒！”萧彻挥剑格挡，黑色羽毛撞上剑刃的瞬间，竟化作缠绕的黑雾。
透过雾气，他看见阴煞军的主力己兵临山下，领军者身披漆黑斗篷，斗篷边缘绣着金线勾勒的莲花——正是消失许久的韩洙心腹，人称“墨羽使”的神秘人物。
墨羽使抬手间，阴煞军阵列中推出数十架巨型弩车，弩箭箭头裹着黑色油膏，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放箭！”墨羽使的声音像是从九幽传来。
霎时间，天空被密密麻麻的弩箭遮蔽，带着死亡气息的箭雨朝着众人倾泻而下。萧彻将莲花刺青的力量尽数激发，双剑舞动间，符文光芒组成巨大的光盾。可弩箭触及光盾时，黑色油膏迅速腐蚀盾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响。
“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赵虎虽服了解毒丹，脸色仍十分苍白，他强撑着举起战斧，“少当家，我和小六去毁掉弩车，你找机会对付墨羽使！”不待萧彻回应，兄弟俩己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敌阵。张小六灵活地穿梭在尸傀之间，机关弩连发，精准射向弩车的轮轴；赵虎则挥舞战斧，每一次劈砍都带起大片血雾。
萧彻握紧双剑，目光锁定墨羽使。莲花刺青的灼烧感愈发强烈，他知道，这是血脉之力在警示前方的危险。当他飞身跃起，准备发动致命一击时，却见墨羽使掀开斗篷，露出一张布满咒文的脸——那脸上的纹路，竟与初代阁主留在《止戈策》残卷上的封印如出一辙。
“萧家血脉，以为毁掉本体就能高枕无忧？”墨羽使的声音带着癫狂，“初代阁主的意志永存，而你们，不过是即将熄灭的残烛！”他手中突然出现一枚漆黑的玉珏，玉珏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人脸，每个面孔都扭曲着发出无声的呐喊。玉珏亮起的刹那，所有尸傀的动作突然变得迅猛如闪电，阴煞军的攻势也愈发凌厉。
萧彻感觉呼吸一滞，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扼住咽喉。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彻儿，‘止戈’的诅咒，从来不是一人之力能斩断。”望向正在浴血奋战的赵虎和张小六，再看看楚青黛长眠的方向，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莲花刺青光芒大盛，双剑在他手中化作流光，朝着墨羽使刺去。
这一战，不仅是为了守护生者，更是为了告慰所有因“止戈”而逝去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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