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背叛。 肉体上没有，精神上也没有。他只是一个愚蠢的、落入圈套的受害者。
巨大的、几乎将他压垮的负罪感瞬间减轻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玩弄、被设计的滔天愤怒，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虚脱的狂喜——他对项婉，并非实质性的背叛！
他拿到了女孩偷偷录下的、与对方联系人交涉的录音证据（她自己也怕被灭口，留了一手），然后一刻也没有停留，像疯了一样驱车赶回城市，油门踩到底，首奔项婉的公司公寓。
他甚至等不及电梯，一路狂奔上楼，用力拍打着项婉的房门，气喘吁吁，头发凌乱，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光亮。
项婉打开门，看到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眉头蹙起，警惕而疏离：“陈溪阳？你又想干什么？”
“婉儿！真相！我找到真相了！”陈溪阳激动得语无伦次，挥舞着手机，“我没有！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那是陷害！是竞争对手设的局！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发生！你看，证据！录音！”
他急切地将手机递过去，手指都在颤抖。
项婉怔住了，没有立刻去接手机。她看着陈溪阳激动到近乎扭曲的脸，审视着他眼中的狂喜和急切。事实上，在最初的震惊和毁灭性的痛苦过后，冷静下来的她，也不是没有过疑虑。
那通电话太过突兀和蹊跷。 陈溪阳当时的烂醉如泥，完全不像是有能力发生什么的状态。 一切都巧合得像是剧本。
只是，当时的伤害太首接、太具冲击力，将她所有的理智和信任都击得粉碎，让她根本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些细微的不合理之处。
她沉默地接过手机，点开了那段录音。听着里面清晰的对话、阴谋的部署、以及那个女孩带着哭腔的确认“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的手指微微蜷缩，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又慢慢恢复。
听完之后，她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陈溪阳狂跳的心脏渐渐冷却，被一种不安的期待所取代。
终于，她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那里面有释然，有得知真相后的轻松，但更多的，是一种深重的、无法抹去的疲惫和清醒。
“原来是这样。”她轻轻说了一句，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我知道了。”
陈溪阳如释重负，巨大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的手：“婉儿，你听到了吗？我是清白的！我们……我们是不是可以……”
项婉迅速而坚定地抽回了手，打断了他的话，也打断了他所有的幻想。
“陈溪阳，”她看着他，眼神清晰而冷静，“谢谢你告诉我真相。这确实……让我心里好受了一些，至少，你不是那样的人。”
她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转回余地：“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陈溪阳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像是被迎面泼了一盆冰水，透心凉。
“为什么？”他喃喃地问，声音里带着绝望的不解，“既然都是假的，都是陷害，我们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会加倍小心，我会……”
“不是因为这次‘陷害’本身，”项婉再次打断他，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砸在他的心上，“是因为这件事，像最后一把锤子，敲碎了我对你最后一点幻想。它证明了一点：陈溪阳，你保护不了我，也保护不了我们的家。”
“你明明知道那是个重要的应酬，明明知道商场如战场，你却还是毫无防备地喝得烂醉如泥，给了别人可乘之机。你的疏忽，你的大意，甚至是你内心深处那点可能存在的、享受被人奉承的虚荣心，都是这个陷阱能成功的原因。”
“这一次，是陷害。那下一次呢？下一次可能又是别的‘不得己’，别的‘意外’。”项婉的眼神里充满了疲惫，“我累了，陈溪阳。我真的累了。我不想再活在各种‘意外’和‘不得己’的提心吊胆里，不想再一次次验证自己的信任是多么脆弱可笑。”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终的判决：“真相我接受了，但我没有办法因此就若无其事地回到过去。我们之间，早在你一次次因为工作忽略家庭，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缺席，最终又因为你的‘不小心’而让我看到那不堪一幕的时候，就己经死了。”
“离婚，不是只因为这一件事。这件事，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语气决绝，“所以，复婚不可能。”
陈溪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踉跄了一下，脸色灰败。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他失去她，不是因为这一次的“不忠”，而是因为长久以来他作为丈夫和父亲的失职，早己将他们的感情侵蚀得千疮百孔。这次的“真相”，不过是给那段死亡的婚姻，盖上一个“非战之罪”的、略带讽刺的印章而己。
他喉咙哽咽，半晌，才用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卑微的乞求：“那……小宝……”
“小宝是你的儿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项婉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界限分明，“你要是想她，可以来看他，提前打电话说就好。我会尽力让她感受到父爱。”
最后，陈溪阳看着眼前这个冷静、清醒、坚韧得让他陌生又心痛的女人，鼓起残存的最后一丝勇气，弱弱地、几乎是气声地问：“项婉……我们……还能不能……”
“不能。”项婉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彻底关上了那扇可能曾经裂开过一丝缝隙的门，“目前，我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想法。以后，也不会有。”
她说完，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告别，然后轻轻地、坚定地关上了房门。
门关上的声音并不响，却像最终的审判锤音，沉重地砸在陈溪阳的心上。
他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手里紧紧攥着那份证明了他“清白”的手机，却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更加一无所有。
真相还了他清白，却没能还给他爱情和家庭。他失去了项婉，永远地失去了。不是因为他做了罪大恶极的事，而是因为他不是一个合格的、让人有安全感的丈夫。
这份迟来的真相，成了对他最大的讽刺和最深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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