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萍走出大上海的后门,踏入昏暗的巷弄。夜的凉意扑面而来,驱散了些许舞厅内的喧嚣带来的疲惫。她下意识地裹紧了披肩,加快了脚步。尽管表面镇定,但父亲白日里那决绝的话语和冰冷的眼神,依旧像一根刺扎在心口,隐隐作痛。
她的警惕性很高,这是生活在底层和身处复杂环境养成的本能。然而,她毕竟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无法察觉那些隐藏在更深黑暗处、经过严格伪装的日本特务。他们像潜伏的猎豹,耐心地等待着最佳的攻击时机——一段路灯昏暗、行人稀少的必经之路。
在离依萍不远处的另一个街角,秦元澈派来暗中保护她的两位同志(我们称他们为老张和小陈)眉头紧锁。他们敏锐地发现了那些不同寻常的监视者,经验告诉他们,这绝不是普通的流氓或小混混,而是专业的情报人员,而且人数不少,形成了合围之势。
“不好,要出事!”老张低声道,脸色凝重,“他们人太多,我们硬拼不过。小陈,你绕到前面去,想办法制造点混乱,提醒白玫瑰小姐,让她别往平时那条路走!我盯着这边,见机行事!”
小陈点点头,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快速向前迂回。
而与此同时,何书桓的车也缓缓停在了街口。他坐在车里,目光复杂地看着依萍独自走在昏暗路上的背影。那份纤细和孤独,与他所知她的倔强和尖锐形成鲜明对比,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和难以言喻的心疼。他犹豫着是否要下车,是否要再次面对她的冷言冷语。
就在这时,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似乎看到远处阴影里有人影晃动,不止一个,行动鬼祟,目光都聚焦在依萍身上。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那不是普通的路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迂回到前方的小陈,眼看依萍就要踏入特务们预设的伏击圈,心急如焚。他猛地从巷口推倒了一个早就留意到的空垃圾桶!
“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在寂静的夜里骤然响起!
依萍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猛地停住脚步,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方向。
那些埋伏的日本特务也被这意外干扰惊动了,动作下意识地一滞!
就是这宝贵的几秒钟!何书桓在看到垃圾桶倒地、依萍停步、阴影中人影异动的瞬间,肾上腺素飙升!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猛地推开车门,大喊一声:“依萍!小心!有坏人!快跑!”同时,他按响了汽车喇叭,刺耳的鸣笛声划破夜空!
依萍听到何书桓的喊声和喇叭声,心中猛地一凛!虽然厌恶何书桓,但这突如其来的警告和眼前诡异的气氛让她瞬间意识到极度危险!她没有任何犹豫,猛地转身,朝着与大路相反的、更狭窄黑暗的小巷子里跑去!这是她本能的选择,也是唯一可能摆脱包围的方向!
“八嘎!抓住她!”黑暗中的日本特务头目见状,知道行动暴露,气急败坏地用日语低吼一声,也不再隐藏,立刻带人冲了出来,朝着依萍逃跑的方向追去!其中两人则扑向何书桓,试图阻止他继续捣乱。
何书桓见几个人凶神恶煞地朝自己冲来,吓得魂飞魄散,但他看到依萍成功跑开,心中竟闪过一丝欣慰。他一边狼狈地躲闪着,一边继续大喊:“依萍!快跑啊!”试图吸引更多注意力,为依萍争取时间。
老张和小陈见状,也立刻行动起来。老张从侧面冲出,猛地撞倒了一个追向依萍的特务,与之扭打在一起。小陈则吹响了一种特制的尖锐哨音(并非李明瑞给依萍的那种),这是他们约定的紧急信号,既是向可能就在附近的同志求援,也是干扰敌人。
顿时,原本寂静的街区陷入了一片混乱!追赶声、打斗声、哨音、叫骂声(中日语混杂)响成一片!
依萍拼命地在黑暗曲折的小巷里奔跑,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身后的脚步声和叫喊声越来越近!她对这些小巷还算熟悉,但毕竟不敌那些经过训练的特务。眼看就要被追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一扇不起眼的小门突然打开,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猛地伸出,将她一把拽了进去!门随即迅速关上,落锁,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追赶的特务冲到门口,只看到一扇紧闭的、毫不起眼的木门,里面悄无声息。他们试图撞门,却发现门异常坚固。
“搜!包围这片区域!她肯定跑不远!”特务头目气急败坏地命令道。
门内,一片漆黑。依萍惊魂未定,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喘息。她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出声。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极轻地响起:“别怕,是我。”
是秦元澈!
他怎么会在这里?!依萍的心中充满了震惊和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绝处逢生的庆幸和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在如此危险的时刻,这个只见过寥寥数面的男人,竟然如同天降神兵般出现了。
秦元澈透过门缝谨慎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眼神锐利如鹰。他显然对这里的地形极其熟悉。这里是他布置的众多安全屋之一,今晚他正好在附近处理事务,听到哨音和混乱声,立刻判断出是依萍出了事,并及时出手。
外面,日本特务像无头苍蝇一样搜索了一阵,一无所获。何书桓那边,因为老张和小陈的干扰,以及巡捕房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即将赶来,特务们不敢久留,只能恨恨地撤离。
何书桓被打了几拳,衣服被撕破,狼狈不堪,但他顾不上疼痛,焦急地寻找着依萍的身影,却哪里都找不到,心中充满了担忧和后怕。
危机暂时解除,但依萍知道,她己经被卷入了远比家庭纷争和舞厅纠纷更可怕、更危险的漩涡之中。而秦元澈的身份,也在此刻,昭然若揭。
在狭小黑暗的安全屋里,两人相对无言,只有彼此急促的呼吸声。一种奇特而紧张的氛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安全屋内,光线极其微弱,只有一丝月光从高处的气窗渗入,勾勒出彼此模糊的轮廓。依萍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剧烈的心跳尚未平复,呼吸急促。秦元澈的手早己从她唇边移开,但那一瞬间的触感和耳边低沉的“别怕,是我”,却像烙印一样留在她的感知里。
两人在黑暗中沉默着,倾听着门外远处的喧嚣渐渐平息,只剩下彼此压抑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灰尘、旧木料的味道,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和……一丝暧昧。
“秦元澈?”依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巨大的困惑,“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秦元澈的身影在黑暗中动了一下,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这里暂时安全。刚才那些是日本特务机关的人。”他言简意赅,没有隐瞒。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日本特务”西个字,依萍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们……他们是冲我来的?为什么?”她无法理解,自己只是一个歌女,怎么会惹上日本特务?
秦元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黑暗中,依萍能感觉到他目光的重量。
“很大概率,是冲我来的。”他终于开口,语气带着歉意和沉重,“很抱歉,依萍小姐,是我连累了你。他们可能发现了我们之前那次短暂的接触,误以为你与我,或者与大上海的某些事情有关。”他没有透露自己的具体身份,但话中的含义己经足够清晰。
依萍瞬间明白了。原来那晚她救下的,不仅仅是一个被追杀的人,更是一个被日本特务紧盯的……抗日分子?这个认知让她心脏再次狂跳,但这一次,除了恐惧,竟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和敬佩。她想起了他眼中的不屈,想起了他给的哨子,想起他说的“有人在黑暗中努力想要点燃一丝光亮”。
“所以……你真的是……”她轻声问,没有说出那个词。
“嗯。”秦元澈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简单却重如千钧。在这乱世,承认这一点,需要巨大的勇气,也意味着将巨大的信任给予了对方。
又是一阵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是单纯的紧张和恐惧,而是多了一种基于共同秘密的奇特联结。
“外面……好像安静了。”依萍侧耳听了听。
“还不能出去。”秦元澈低声道,“他们很可能还在附近布控搜查。我们需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你担心家人,或者有其他急事……”
“不。”依萍立刻摇头,声音虽然轻,却异常坚定,“我没有急事。”她此刻不想回那个冰冷的家,更不想因为自己的贸然出现而可能引来特务的注意,连累母亲。待在这里,和这个神秘而危险的男人在一起,反而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依萍轻声说,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感谢。
“是我该谢谢你。那晚若不是你,我可能己经没命了。”秦元澈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黑暗似乎缩短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他们靠墙坐下,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依萍抱着膝盖,将头埋进去。一天的惊心动魄和情绪起伏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父亲的决绝,舞厅的争端,特务的追杀……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冷吗?”秦元澈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低声问道。他没等依萍回答,便摸索着脱下自己的外套,递了过去。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一股淡淡的、混合着烟草和皂角的气息。
依萍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披在肩上。一股暖意包裹住她,驱散了些许寒冷和恐惧。
“你……经常这样吗?”依萍忍不住问,“生活在这样的危险里?”
秦元澈在黑暗中似乎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苦涩:“习惯了。总得有人去做一些事,哪怕希望渺茫。”
他的话很简单,却蕴含着巨大的决心和牺牲精神。依萍想起了自己在舞台上唱的那些略带悲怆却隐含力量的歌,与眼前这个男人正在做的事情相比,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你很勇敢。”她由衷地说。
“你也是。”秦元澈回应道,“一个女孩子,面对那么多事情,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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