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被重重封印的黑色金属箱,如同一个沉默的诅咒, 被姜暮雨用厚厚的符布包裹,塞进了收银台最底层、 一个同样刻满禁制的暗格里。
即便如此,每当夜深人静时,我似乎总能隐约听到, 从那暗格缝隙中逸出的、极其细微的啃噬声和呜咽声, 听得人头皮发麻。
姜暮雨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凝重。
他外出的次数变得频繁,归来时常常带着新的伤痕和更深的疲惫。
他不再有闲心打游戏,而是不停地翻阅一些纸张脆黄的古籍, 或是用那特殊的金色液体,在黄纸上绘制着我根本看不懂的复杂符箓。
他甚至开始教我辨认一些最基本的警示性符文, 以及如何更有效地使用“特调·净”喷壶。
“听着,”
某次他替我纠正握喷壶的姿势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下月初一,来的那个家伙,是‘幽冥栈道’的执令人。 那帮家伙……不守阴阳规矩,只认‘契约’和‘结果’。”
他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我年轻时……欠过他们一个人情, 不得不替他们处理一些‘脏活’。 这次箱子里装的,绝对不是寻常货色, 恐怕是极其凶戾、难以‘超度’甚至难以‘销毁’的东西。”
“那怎么办?”
我忍不住问。
“要么,在他们来取之前,想办法彻底‘处理’干净, 但这几乎不可能,而且极易反噬自身。”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要么……就只能如期交货。但交出去的‘货’, 天知道会被他们用来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揉了揉眉心,显得极其挣扎:
“还有一种最坏的可能……”
他看向我,眼神复杂:
“如果他们觉得我‘处理’得不够干净, 或者想‘废物利用’……可能会把我一起‘带走’。”
“带走?”
我心里一紧,
“带去哪裡?”
“一个……比阴隙更深,比古战场更绝望的地方。”
姜暮雨没有详说,但那瞬间他眼中闪过的恐惧做不了假。
“所以,”
他深吸一口气,将几张新画好的、金光流转的符箓塞给我,
“下月初一那晚,你带着红宝,提前离开。 如果我没事,会去找你们。 如果……”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发涩,
“如果我没能回来,你就按照我之前说的,去找我二舅公。 那枚铜钱会指引你方向。”
空气仿佛凝固了。
收银台下那暗格中,箱子的啃噬声似乎又清晰了一点。
红宝不安地蹭着我的脚踝。
我看着姜暮雨
——这个平日里总是一副懒散模样、 嘴硬心软、把我拖下水的便利店老板, 第一次如此首接地流露出他的无力与软肋。
下月初一。
那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日期, 而像一道悬在我们头顶、缓缓落下的铡刀。
我知道,那一晚,注定不会平静。 而姜暮雨的命运,乃至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都可能在那之后,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我看着姜暮雨: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把你一人丢下,有天大的事,我们三个也会一起扛”。
姜暮雨听到我的话,明显愣了一下。
他看着我,那双总是藏着倦怠和戏谑的眼睛里, 清晰地映出我此刻无比认真的表情。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习惯性地用几句嘲讽把我的话堵回去, 但最终,那些轻飘飘的词句没能说出口。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抬手,有些粗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发出一声极轻的、像是无奈又像是松了口气的叹息。
“傻不傻……”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却软了下来,
“扛?怎么扛?那帮家伙的手段,不是你们能想象的……”
“那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填坑!”
我打断他,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
“红宝,你说是不是?”
红宝立刻挺起小胸脯,配合地“嗷呜”叫了一声, 虽然声音奶气,但那抖擞的精神和炸开的尾巴明确表达了支持。
甚至还示威性地朝收银台下的暗格喷了一小缕狐火。
姜暮雨看着我们俩,像是被这“人狐同心”的场面逗笑了, 嘴角极快地弯了一下,但那笑意很快又沉淀为更深的复杂情绪。
他走到柜台边,身体微微靠着,目光重新落回那本摊开的古籍上。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页上某个狰狞的邪器图案。
“办法……不是没有。
”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动什么。
“但极其凶险,成功率……不到三成。”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我和红宝:
“需要三样东西,缺一不可。”
“第一,”
他竖起一根手指,“
‘纯阳之血’。 并非至刚至阳,而是生于极阴之夜(比如中元), 却心志清明、未染污秽之人的血。以其血绘‘破障’符, 或可短暂扰乱‘幽冥栈道’的契约印记。”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瞬间明白了——我生于中元节正午,似乎完美符合?
“第二,”
他竖起第二根手指,看向红宝,
“至纯‘妖灵本源之火’。并非寻常狐火, 而是需燃烧灵狐内丹精元催发的、最本源的心火。 此火能煅烧邪秽,亦能……短暂灼穿阴阳壁垒。”
红宝似乎听懂了,小脑袋昂了昂,喉咙里发出严肃的咕噜声, 仿佛在说“包在我身上”。
“第三,”
他竖起第三根手指,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也是最难的一步——需要一件能‘欺天瞒道’的冥器作为媒介, 暂时蒙蔽‘幽冥栈道’的感知。这东西……”
他苦笑一下,
“我只在我家那本老祖宗的笔记里见过描述, 据说是一面被忘川水浸泡过千年、又被地藏菩萨加持过的‘逆缘镜’, 早己失传不知多少年了。没有它,前两样准备得再好, 也挡不住‘栈道’的追踪反噬。”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前两样,似乎我们还能拼命一试。 可第三样……听起来就虚无缥缈。
“所以,”
姜暮雨垂下眼睫,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
“不是我不想拼,而是……”
“找!”
我再次打断他,心脏因为紧张和决心而跳得飞快,
“既然古籍里有记载,就一定有线索! 你二舅公那里会不会知道?或者……守库老灵?”
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切地看向超市最里侧的阴影。
那一首沉默的虚影,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姜暮雨因我的话而怔住,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向那片阴影, 眼中猛地闪过一道亮光,像是被点醒了什么。
“对啊……老灵它……存在的时间远比这店久远……”
他猛地站首身体,快步走到那片阴影前,极其恭敬地行了一个古礼:
“守库前辈,恕晚辈冒昧,事关生死存亡, 恳请前辈指点,‘逆缘镜’之下落,是否尚有踪迹可循?”
阴影中的虚影沉默着,时间仿佛凝固。
就在我们几乎要绝望时, 一点极其微弱的、萤火般的灰芒, 自虚影中飘出,慢悠悠地、 落在了柜台那本摊开的古籍某一页—— 那上面画的,正是一面纹路奇异、背面刻着逆生莲花的古镜图案。
而在图案旁边的空白处, 那灰芒如同有生命的墨水般,缓缓勾勒出了两个字:
【鬼市】
姜暮雨瞳孔骤然收缩:
“鬼市……中元血月之后, 下一次开市就在……三日后?”
他猛地看向我和红宝,眼中重新燃起近乎疯狂的决绝光芒。
“看来……我们得提前请个假, 去那‘生人勿进’的地方,赶一次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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