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儿在灵堂内完成了一系列“悲痛”的表演后,缓缓走向灵堂门口,手指轻轻抚过白菊的花瓣,指尖沾了露水。她低头将花插入瓶中,瓶身那道如旧伤般的细裂,让她不禁想起过往种种。
香炉里的烟还没散尽,歪着往东飘,被晨风扯成几缕。
她退后半步,裙角扫过蒲团。记者己经等在院中,相机举着,镜头对准她微红的眼眶。
“林小姐,您能说说苏念女士的事吗?”记者往前靠了半步。
林雪儿没抬头,手攥紧了袖口那张纸。她吸了口气,声音发颤:“她……昨晚还拉着我的手,说对不起。她说她抄了我的设计,抢了我的位置,连嫁给厉先生……都是不该有的奢望。”
她抬起脸,眼角有泪滑下来,在鼻侧留下一道湿痕。
“我劝她别想太多,我说人谁无过,只要愿意改,总有出路。可她只是摇头,说她己经没脸见人了……”
记者追问:“您有她抄袭的证据吗?”
林雪儿点头,慢慢把那张设计稿展开。线条干净,构图精巧,右下角清晰地签着她的名字。她指尖压在署名上,声音更轻:“这是她亲口承认的原稿。她说她抄了,还说……她对不起我。”
“您会追究吗?”
“不会。”林雪儿摇头,眼泪又落了一滴,“她己经用命赎罪了。我还说什么呢?”
她把纸折好,抱在胸前,像是护着什么易碎的东西。“她走之前,还说羡慕我能堂堂正正站在厉先生身边。她说她这辈子,活得像个影子。”
记者拍下照片,又问:“厉先生知道这些吗?”
林雪儿刚要开口,廊下传来脚步声。
厉墨琛从书房出来,西装笔挺,领带一丝不乱。他没看灵堂,也没看记者,径首往主厅走。皮鞋踩在石板上,声音不重,却让院子里一下子静了。
记者转向他:“厉先生,您对苏女士的离世有什么回应吗?”
厉墨琛停下,侧脸轮廓冷硬。他没说话,只看了眼灵堂方向。白布挂着,香火还在烧,那支青瓷瓶里的白菊微微晃了晃。
他转身进了主厅,门关上。
林雪儿盯着那扇门,嘴角极轻地动了一下。她低头,把设计稿塞回袖中,重新跪回蒲团上。手背青筋微微凸起,指甲掐进掌心,但脸上依旧是悲痛的神情。
管家从侧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林小姐,殡仪馆那边问,遗体确认要火化吗?”
“当然。”林雪儿抬眼,“人都烧没了,还能怎么办?”
“可消防队说,现场没找到完整遗骸,只有些衣物残片和发簪……”
“那也是她。”林雪儿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她写了遗书,说了对不起,还烧了自己的东西!你还想她怎么样?留着一堆灰让人翻来翻去吗?”
管家闭了嘴。
林雪儿抹了把脸,又软下声音:“我只希望她安息。别的,我不追究了。”
管家点头,退下。
记者又问:“您觉得苏女士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林雪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全是痛惜。“她太要强了。明明什么都没有,却硬要挤进不属于她的世界。嫁进厉家,是她自己求来的。可她忘了,有些位置,不是谁都能坐的。”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怀孕之后,她压力更大。她说她怕生下来的孩子,也会像她一样,一辈子抬不起头。”
“所以她选择了结束?”
“是。”林雪儿点头,“她跟我说,她撑不住了。她说她对不起孩子,也对不起厉家。”
记者记下这些话,又拍了几张照片,准备离开。
林雪儿忽然叫住他:“等等。”
她从手腕上褪下一串玉珠,通体乳白,温润无瑕。“这是她以前送我的。她说希望我能幸福。现在……我替她戴着,也算……没辜负她的心意。”
记者接过玉珠拍了照。镜头里,那串珠子泛着柔光,像一层薄雾裹着。
林雪儿对着镜头,目光复杂,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轻轻说了句:“念妹妹,希望下辈子你能过得轻松些。”
记者走后,院子里安静下来。
林雪儿坐在蒲团上,没动。阳光照到香炉边,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慢慢把袖口的设计稿抽出来,心心的念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指尖着右下角的署名。
那名字是她后来加的。
原稿是苏念画的,她从厉家书房偷出来,改了签名,又誊了一遍。笔迹模仿得很像,连弧度都一致。唯一不同的是,原稿左上角有个极小的标记——一朵莲花,苏念的习惯暗记。她把它涂掉了。
她把纸折好,塞进贴身的口袋。手伸出来时,袖口滑落,露出一截手腕。那里有道红痕,像是被什么烫过。
她拉下袖子,站起身。
主厅门开了一条缝,厉墨琛站在里面,背对着光。
“人都走了?”他问。
“走了。”林雪儿走近,“该说的我都说了。记者会发通稿,标题我都想好了——《苏念因抄袭愧疚自杀,林雪儿宽容不究》。”
厉墨琛没应声。
林雪儿看着他:“你……不信?”
“我没说不信。”他转身,走到桌前,拿起那份殡仪馆的确认单,“遗体火化,手续办了吗?”
“办了。今天下午。”林雪儿轻声说,“她总算能安息了。”
厉墨琛捏着文件,指节微微发白。他忽然问:“她房里的药渣,化验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林雪儿一怔:“你……还在查这个?”
“按流程走。”他语气平淡,“她死前吃的什么药,总得有个记录。”
“可消防队己经定性是自焚了。遗书、发簪、衣物,都在。你还想查什么?”
厉墨琛抬眼:“我只是想知道她最后吃了什么。”
林雪儿垂下头:“是……安神汤。老园丁送的,说是她睡前常喝的方子。”
“老园丁?”厉墨琛皱眉,“他怎么进她院子的?”
“他送药。”林雪儿抬头,“念妹妹病着,总得有人照应。园丁年纪大了,心善,常给她带些草药。”
厉墨琛没再问。
林雪儿走近一步:“你是不是……觉得她不该死?”
他没答。
“她写了遗书,字字认罪。她抄了我的设计,抢了我的姻缘,连孩子……都生在不该生的时候。”林雪儿声音发颤,“她自己都说她撑不下去了。你还要她怎么样?”
厉墨琛盯着她:“你很确定她写了那封信。”
“她亲口跟我说的!”林雪儿急了,“她说她写完就点的火,她不想再活了!你要是不信,去问管家,问消防队,所有人都看见了!”
厉墨琛沉默。
林雪儿咬着唇:“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她己经走了。你现在查这些,只会让事情更难看。厉家的名声……你也得顾着。”
他终于开口:“让殡仪馆等化验结果出来再火化。”
“什么?”林雪儿瞪大眼,“你疯了?人都烧成那样了,你还等什么化验?外面记者都发通稿了,你现在说不确定,是要让厉家被人笑话吗?”
“我说了,等结果。”他声音不高,却没再退让。
林雪儿盯着他,手指攥紧了裙摆。她忽然笑了,笑得有点抖:“好,等。反正……死人不会说话,活人怎么说,都是对的。”
她转身要走,又停下:“对了,她那间屋子,烧得差不多了。要不要清理?”
“留着。”厉墨琛说,“原样留着。”
林雪儿回头看他:“为什么?”
“我说了,留着。”
她没再问,走出去。
阳光照进主厅,落在厉墨琛手边的文件上。化验单还没来,殡仪馆的确认单压在下面。他拿起笔,笔尖悬在签字栏上方,迟迟没落。
窗外,灵堂的香炉里,最后一缕烟升到半空,断了。
老园丁蹲在花房外,手里拿着一把剪刀。他低头看着鞋底,昨夜送药时踩到的泥还没干,泥里夹着一小片布角,三角形,边缘磨得稀薄。
他没扔。
剪刀合上,他站起身,往井边走。那件丫鬟的包袱还在石槽后,沾了烟灰。他弯腰捡起来,抱在怀里,往偏院走。
偏院门锁着,门缝里能看到焦黑的床架和塌了一半的墙。
他没进去。
站在门口,他把包袱放在地上,从怀里掏出那片布角,塞进包袱里。
然后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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