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的夜总是来得格外早。夕阳刚沉到山尖,暮色就像浸了墨的纱,层层叠叠裹住整个山谷,连药圃里的藤蔓都隐在浓黑里,只余下轮廓模糊的影子。晚风穿过石窗,带着山谷特有的清冽,卷着药房飘来的苦香,落在灵渊的枕边,像极了黑煞帮地牢里终年不散的阴冷。
灵渊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帐顶绣的缠枝莲纹样——那是阎隽意让人给他换的帐子,比之前的粗布帐软了许多,指尖划过布料时,能触到细密的针脚。可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总不受控制地回放着白天柳长风求医的样子,还有柳长风徒弟中了化骨毒后痛苦的神情,那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得他心口发紧。
他想起自己在黑煞帮的日子,想起那些人用刀子割他参肉时的狞笑,想起手腕被铁链磨出的血痂,想起淡金色的血液滴进玉碗时的冰凉——那些记忆,像埋在心底的毒刺,平时看似被抚平了,可一遇到类似的场景,就会猛地扎出来,疼得他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终于漫了上来。灵渊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意识渐渐沉入黑暗。可刚睡着,熟悉的冰冷就裹住了他——不是幽谷晚风的清冽,是地牢石墙的刺骨寒意,是铁链缠在手腕上的冰冷沉重。
“快!主人等着炼丹,再取一碗参血!”
猥琐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灵渊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铁链锁在石墙上,手腕上一道新鲜的伤口正往下滴着淡金色的血,滴进下方一个粗糙的陶碗里。而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黑煞帮那个负责取他血的瘦高个,脸上挂着贪婪的笑,手里还拿着一把磨得发亮的匕首。
“不……不要……” 灵渊挣扎着,想躲开那把匕首,可铁链锁得太紧,他一动,手腕上的伤口就撕裂般地疼,鲜血涌得更凶了。
瘦高个狞笑着走近,匕首的寒光映在他眼里,像极了当年割他参肉时的样子:“别躲啊!你的肉可是宝贝,主人说了,多割几块,炼丹效果更好!”
匕首越来越近,灵渊能清晰地闻到刀刃上的铁锈味,还有自己血液里淡淡的参香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味道。他绝望地闭上眼,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恐惧——他以为自己己经逃离了那个地狱,可怎么又回来了?阎隽意呢?他答应过要让自己留在幽谷,为什么不来救他?
“啊——!”
匕首刺进皮肤的瞬间,灵渊猛地尖叫出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冷汗像潮水一样涌出来,浸湿了里衣。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地牢的石墙,而是熟悉的帐顶缠枝莲纹样,窗外的月光透过石窗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块淡银的光斑。
原来……是噩梦。
灵渊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像要跳出胸腔。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皮肤光滑,没有伤口,也没有铁链的痕迹,可刚才的恐惧和疼痛却真实得可怕,让他忍不住蜷缩起身体,牙齿咬着下唇,抑制不住地发抖。
“吵死了。”
冷不丁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灵渊吓得浑身一僵,猛地抬头——只见阎隽意站在床边,墨色的深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个打扰他休息的麻烦。
灵渊愣住了,他怎么会在这里?幽谷的夜晚向来安静,他的房间离药房还有一段距离,阎隽意怎么会听到他的尖叫?
“阎……阎先生?” 灵渊的声音带着颤抖,还没从噩梦的恐惧中缓过来,看到阎隽意,心里竟莫名地安定了些,却又有些慌乱——他怕自己的尖叫打扰到阎隽意,更怕阎隽意会因为他的“胆小”而嘲讽他。
阎隽意没有回答,只是走近床边,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还有他紧紧攥着被子的、泛白的指节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灵渊身上紊乱的灵气——那是极度恐惧时才会有的波动,纯净的灵气里掺了丝细碎的黑气,像被污染的溪水,看得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知道灵渊有心理创伤,是被黑煞帮折磨出来的,可他没想到,一个噩梦就能让灵渊反应这么大。刚才他在药房研究“烬霜”毒的解药,突然感觉到灵渊的灵气波动异常剧烈,像是出了什么事,他犹豫了片刻,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推荐阅读《鬼医与他的人参精》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还是过来看看——结果就看到灵渊缩在被子里发抖,像只受惊的兔子。
“做噩梦了?” 阎隽意的声音依旧冷淡,却没有了往日的讥讽,更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灵渊点了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嗯……梦见……梦见黑煞帮的人了……”
阎隽意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指尖轻轻落在灵渊的眉心处。指尖的冰凉让灵渊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一股极淡的黑气从阎隽意的指尖溢出,缓缓渗入灵渊的眉心——那是他用自身的气息压制灵渊紊乱的灵气,虽然带着“烬霜”毒的寒气,却能快速安抚灵渊的情绪。
灵渊能清晰地感觉到,眉心处传来一阵清凉,原本疯狂跳动的心脏渐渐平稳下来,噩梦带来的恐惧也一点点消散,只剩下淡淡的疲惫。他惊讶地抬起头,看向阎隽意——他没想到,阎隽意竟然会用自己的气息来安抚他。
阎隽意收回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粗暴地塞进灵渊手里:“这是‘安神丹’,睡前吃一颗,别再半夜尖叫,吵得人没法炼药。” 语气依旧恶劣,像是在抱怨,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反而站在床边,目光落在灵渊手里的瓷瓶上,像是在确认他会不会用。
灵渊握着瓷瓶,指尖传来瓷瓶的冰凉,心里却泛起一阵暖意。他知道,阎隽意嘴上说着“吵死了”,其实是在关心他。他打开瓷瓶,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药丸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和阎隽意身上的冷香混合在一起,让他觉得格外安心。
他将药丸放进嘴里,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驱散了剩下的疲惫。他抬头看向阎隽意,小声道:“谢谢阎先生。”
阎隽意没回答,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汗湿的里衣上,眉头又蹙了一下:“把汗擦了,别着凉。”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阎先生!” 灵渊突然开口叫住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
阎隽意停下脚步,回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还有事?”
灵渊攥了攥手里的瓷瓶,鼓起勇气问道:“您……您刚才是不是因为我的灵气波动,才过来的?” 他记得阎隽意说过,他的纯净灵体和阎隽意的“烬霜”毒相生相克,他的灵气波动异常,阎隽意应该能感觉到。
阎隽意愣了一下,随即眼神变得冰冷,语气也恶劣起来:“想多了。我只是路过,听到你鬼叫,怕你死在房间里,没人给我提供参须和血液。” 说完,不再看灵渊,转身走出了房间,房门“吱呀”一声关上,留下灵渊一个人在房间里。
灵渊看着紧闭的房门,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他知道,阎隽意是在嘴硬——如果只是怕没人提供参须和血液,他根本没必要亲自过来,更没必要给安神丹,还帮他压制灵气波动。
月光依旧洒在地上,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灵渊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这一次,没有了噩梦的困扰,只有安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阎隽意虽然外表冷漠,内心却不是像江湖传闻那样冷酷无情,他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关心,只会用笨拙的方式,一点点传递着温暖。
而他,似乎也越来越依赖这种温暖了。
灵渊不知道的是,阎隽意走出他的房间后,并没有立刻回药房,而是站在门外的走廊上,目光落在他房间的门扉上,眼神复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灵渊的灵气己经平稳下来,带着淡淡的安神丹的药香,显然是睡熟了。
他刚才说的是假话——他根本不是路过,而是察觉到灵渊的灵气波动异常剧烈,担心他出什么事,才特意过来的。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关心过任何人,灵渊是第一个让他产生“担心”这种情绪的人,这种感觉陌生又麻烦,却又让他无法忽视。
阎隽意皱了皱眉,转身朝着药房走去。他告诉自己,他只是不想自己的“药材”出问题,才会关心灵渊,仅此而己。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种“关心”,早己超出了“药材”的范畴,变成了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牵挂。
月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墨色的深衣在风中轻轻晃动,像一道孤独的影子,却又因为刚才那短暂的停留,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幽谷的夜依旧安静,可有些东西,己经在悄然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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