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的晨雾总带着三分凉意，七分药香，缠在枝叶间不肯散去。窦灵渊提着竹篮，踩着沾露的青石板往药圃走时，眼角余光瞥见了药房旁那扇从未开过的侧门——门楣上刻着模糊的“藏珍”二字，铜环上锈迹斑斑，却在晨雾里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光。
这是他在幽谷住满一月的清晨。前几日因赵长风之事，他与阎隽意之间多了层微妙的隔阂，阎隽意虽未再提“同情”二字，却也少见地没再指点他打理药草，每日只埋首药房，连吃饭时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灵渊心里揣着点不安，又藏着点好奇——他总觉得，这座幽谷里藏着太多阎隽意的秘密，而那扇侧门，或许就是通往秘密的入口。
竹篮里还放着刚煮好的莲子粥，是他特意早起用谷中清泉水熬的，莲子是前几日在溪边采的，粉糯清甜。他本想先把粥送进药房，再去打理药圃，可那扇侧门像有股无形的吸力，让他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最后竟停在了门前。
门没锁。
灵渊指尖轻轻碰了碰铜环，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让他打了个轻颤。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推开了门——“吱呀”一声，门轴转动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惊飞了门檐下栖息的几只灰雀。
门后是条狭长的甬道，两侧墙壁上嵌着夜明珠，散着柔和的白光，照亮了脚下青石板上刻着的繁复纹路——那是阎隽意设下的防护阵，纹路间泛着淡黑色的气劲，显然是剧毒所化，只要有人心怀恶意闯入，瞬间便会被毒劲反噬。
灵渊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里走。他记得阎隽意说过，防护阵认主，对谷中之人会自动放行，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紧张，指尖攥得发白，生怕触碰到什么不该碰的机关。
甬道尽头是间宽敞的石室，石室西壁摆满了架子，架子上琳琅满目，却看得灵渊心头一紧——左边架子上摆着的是各式毒物：通体赤红的“火蜈”被封在琉璃罐里，尾部还在缓缓吐着毒丝；碗口大的“腐心花”开得艳丽，花瓣滴落的汁液落在石台上，瞬间蚀出一个个小坑；还有些透明的瓶子里装着各色毒粉，有的遇光便泛出诡异的蓝光，有的则散发着刺鼻的腥气。
而右边架子上，却是另一番景象——全是珍稀的灵药：半尺长的“千年雪莲”被冰封在玉盒里，花瓣上还凝着冰晶；“龙涎草”缠绕在玉柱上，每片叶子都泛着金光，灵气浓郁得几乎要溢出来；最显眼的是架子中央那株“还魂草”，叶片呈暗紫色，脉络间流动着淡淡的灵气，据说能在濒死之际吊住一口气，是医家梦寐以求的至宝。
灵渊看得目瞪口呆。他活了千年，在长白山见过不少奇珍异草，却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毒物与灵药共处一室，更从未见过如此珍贵的药材——阎隽意到底是谁？他的幽谷里，为何会藏着这么多连皇室都未必能拥有的宝贝？
“这些是‘醉仙蛊’，能让人陷入幻境，三日不醒。”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灵渊浑身一僵，手里的竹篮差点掉在地上。
他猛地回头，见阎隽意不知何时站在了甬道口，墨色深衣沾了点夜明珠的白光，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落在架子上的一个琉璃罐里——罐中装着几只通体透明的小虫，正缓慢地蠕动着。
“阎、阎先生……” 灵渊的声音带着颤抖，心里满是慌乱——他私自闯入阎隽意的藏珍室，会不会惹他生气？会不会被他当成小偷？
阎隽意没回答，缓步走进石室，走到左边架子前，拿起那个装着醉仙蛊的琉璃罐，语气平淡：“当年有人用这蛊害我，反被我擒了，这蛊便留了下来。” 他顿了顿，看向灵渊，眼神里没有怒意，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我只是路过……看到门没关，就、就进来看看……” 灵渊的脸涨得通红，连忙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就出去！”
他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却被阎隽意叫住：“不必。” 阎隽意走到右边架子前，拿起那个装着千年雪莲的玉盒，打开一条缝——一股寒气瞬间弥漫开来，带着淡淡的药香，“这里的东西，你若好奇，便看看也无妨。只是记住，左边的毒物碰不得，右边的灵药也别乱动，大多有剧毒或禁制。”
灵渊愣住了，抬起头，撞进阎隽意的眼睛里。那双眼睛依旧很冷，却没有了往日的排斥，反而有一丝他看不懂的纵容。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声问道：“阎先生，这些……都是你收集的吗？”
“嗯。” 阎隽意合上玉盒，放回架子上，“有的是别人送的，有的是自己找的，有的是……抢来的。”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灵渊心里一紧——他想起了黑煞帮的下场，想起了赵长风的惨死，原来阎隽意的“抢”，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争夺。
两人沉默了片刻，灵渊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石室角落——那里放着一个破旧的陶盆，盆中种着一株灵草，叶片己经发黄，根部甚至开始发黑，显然是快要枯死了。
那是一株“醒神草”，灵渊在《本草初录》里见过记载——这种草能清心醒神，缓解毒素带来的眩晕，对修炼之人极有益处，却也极难养活，需要纯净的灵气和适宜的温度，稍有不慎便会枯萎。
灵渊看着那株快要枯死的醒神草，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心疼。他想起了自己在长白山时，也曾悉心照料过许多灵草，看着它们枯萎，比自己受伤还要难受。
“这草……快死了。” 灵渊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惋惜。
阎隽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里没有波动：“去年从一处秘境里采的，带回谷后就一首这样，救不活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醒神草能缓解‘烬霜’带来的眩晕，可惜……”
灵渊的心猛地一跳。缓解烬霜带来的眩晕？那岂不是对阎隽意有用？他看着那株醒神草，又看了看阎隽意苍白的脸，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勇气——他想试试，想救救这株草，也想……帮一帮阎隽意。
“阎先生，我、我能试试吗？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鬼医与他的人参精》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灵渊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却异常坚定，“我或许能救活它。”
阎隽意愣了一下，看向灵渊，眼神里满是疑惑：“你？” 他知道灵渊是千年人参精，灵体纯净，却没想到他还懂养活灵草的法子，“醒神草娇气，寻常灵气救不活它，反而会加速它的枯萎。”
“我知道。” 灵渊走到陶盆前，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醒神草的根部——发黑的部分不算严重，还有挽救的余地，“我在长白山时，养过类似的草，知道怎么用灵气滋养它。”
他说着，伸出右手，指尖轻轻放在醒神草的叶片上。闭上眼睛，缓缓调动体内的灵气——他的灵气纯净无杂，比寻常精怪的灵气更温和，更适合滋养濒临枯萎的灵草。
一缕淡白色的灵气从他指尖溢出，缓缓渗入醒神草的叶片中，像溪水般，顺着叶脉流向根部。灵渊的动作很轻，很专注，眉头微微蹙着，眼神里满是认真，连呼吸都放得极缓。
阎隽意站在一旁，看着他的侧脸——晨光从石室的气窗里透进来，落在灵渊的脸上，给他苍白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淡金，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了片浅影，竟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圣洁。那缕淡白色的灵气在他指尖流转，像有生命般，一点点滋养着枯萎的醒神草，让原本发黄的叶片，渐渐恢复了一丝翠绿。
阎隽意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精准地控制灵气，更从未见过有人能将灵气用得如此温和——他的灵气是剧毒，是杀人的利器，而灵渊的灵气，却是生机，是救人的良药。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灵渊才缓缓收回手，睁开眼睛。他看着陶盆里的醒神草——叶片己经恢复了大半翠绿，根部的黑色也淡了许多，甚至还冒出了一点新芽，显然是活过来了。
“活了！” 灵渊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阎先生，你看，它活了！”
他的笑容很纯粹，很干净，没有丝毫的杂质，像长白山的初雪，像幽谷的晨露，让阎隽意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下来，连心底的寒意都似乎淡了几分。
可这份欣喜没持续多久，灵渊就感觉到一阵头晕——他刚才用了太多灵气，灵体本就因之前的折磨而虚弱，此刻竟有些支撑不住，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
“小心。” 阎隽意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胳膊。指尖的冰凉让灵渊瞬间清醒，他连忙站稳，想推开阎隽意，却被他轻轻按住。
“灵气不是这么用的。” 阎隽意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却更多的是指导，“你把灵气散得太开，大部分都浪费了，还伤了自己的灵体。”
他说着，伸出左手，指尖对着那株醒神草，一缕淡黑色的气劲缓缓溢出——那气劲里带着浓郁的毒性，却在靠近醒神草时，瞬间变得温和起来，像一层保护膜，将醒神草包裹住，同时还有一缕极淡的灵气，从气劲中分离出来，渗入醒神草的根部。
原本只是恢复了大半的醒神草，在这缕气劲的滋养下，瞬间变得更加翠绿，新芽也长得更快了，甚至还开出了细小的白色花朵，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灵渊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剧毒的气劲也能用来滋养灵草，更从未想过，阎隽意竟然也懂如何用灵气滋养植物。
“你的灵气太纯，却太散，像漫天的雪花，看着多，落到地上却没多少。” 阎隽意收回手，看向灵渊，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认真，“要把灵气凝成丝，顺着植物的脉络送进去，再用一丝气劲护住它的根部，这样既能滋养，又不会浪费，还能避免灵气过纯伤了植物。”
灵渊恍然大悟，连忙点头：“我知道了！谢谢阎先生！” 他的心里满是感激——阎隽意不仅没有怪他私自闯入藏珍室，还教他如何正确使用灵气，这份心意，让他心里暖暖的。
阎隽意没回答，转身走到石室门口，看向外面的晨雾：“时候不早了，药圃里的凝露草该浇水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株醒神草，你若喜欢，便拿去养着吧。”
灵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走到陶盆前，小心翼翼地抱起陶盆：“谢谢阎先生！我一定会好好养着它的！”
他抱着陶盆，跟在阎隽意身后，走出了藏珍室。晨雾己经散了些，阳光落在青石板上，泛着淡淡的金光。灵渊看着阎隽意的背影，心里忽然觉得，这个冷漠的男人，或许也没有那么难接近——他的冷漠，或许只是一层保护色，保护着他不被伤害，也保护着他内心的柔软。
两人走到药圃边，灵渊将陶盆放在石桌上，开始给凝露草浇水。他按照阎隽意教的方法，将灵气凝成丝，顺着凝露草的根部送进去，动作轻柔而专注。
阎隽意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想起了刚才灵渊在藏珍室里的样子——专注、认真，带着对生命的珍视，那份纯粹，像一道光，照亮了他常年被剧毒和孤寂笼罩的心。
“灵渊。” 阎隽意忽然开口，叫了灵渊的名字，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叫他“小人参”或“药材”。
灵渊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他：“阎先生，怎么了？”
阎隽意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以后若有不懂的，便问我。”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灵渊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嗯！谢谢阎先生！”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药圃里的灵草泛着翠绿，石桌上的醒神草开着细小的白花，空气中弥漫着药香和灵气的味道，安静而温暖。
灵渊知道，他的试探没有白费。他不仅走进了阎隽意的藏珍室，更走进了他心里的一小片角落。而这份小小的进展，或许就是他们关系改变的开始——从“主人”与“药材”，从“利用”与“被利用”，慢慢走向更亲密、更温暖的未来。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凝露草，嘴角忍不住上扬——幽谷的日子，似乎越来越有盼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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