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带深处，另一处更为隐蔽的安全屋。空气里弥漫着廉价消毒剂和草药膏的浓烈气味，取代了那座废弃泵站里的铁锈与尘埃。
谢煊龇牙咧嘴地躺在一张铺着旧毯子的简陋床垫上，受伤的腿被重新专业地包扎固定，夹板换成了更趁手的金属支架。一个脸上带着皱纹、眼神精明的老妇人——“灰烬”组织里代号“药婆”的医生——刚给他注射完强效消炎针和肌肉松弛剂。
“骨头裂了，筋也伤得厉害。幸好没完全断。一个月内，这条腿别想吃力！”药婆没好气地收拾着器械，絮絮叨叨地骂着，“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下次首接让人把腿锯了算了，省得老娘操心！”
谢煊笑嘻嘻地，也不还嘴，任由她数落。等药婆拎着箱子气哼哼地走了，安全屋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房间里才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他一个人。
脸上的嬉笑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沉浸在回忆里的神情。药效开始发挥作用，剧烈的疼痛逐渐转变为一种沉闷的、持续的钝痛，而身体则泛起一种奇异的松弛感。
这让他大脑的某些区域变得异常活跃。
他闭上眼睛。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的，不是爆炸的烈焰，不是坠落的失重，也不是脉冲枪瞄准的红点。
而是……
黑暗中，另一个人的呼吸声，隐忍而克制，近在咫尺。
是身体狠狠撞击在一起时，对方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的触感，以及那之下蕴含的、几乎要爆炸般的力量。
是那只冰冷的手，精准地抓向他手腕时，带来的如同被精密机械锁定的压迫感。
是消毒水倒在伤口上时，对方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抽气声，以及随之而来的、更加冰冷的杀意。
是那双在微弱红光下，因疼痛和愤怒而微微眯起的黑色眼睛，长睫上仿佛沾着湿气，破碎而……动人。
是箍在他腰腹间的手臂，力量大得惊人，勒得他生疼，却又在坠落中成了唯一的依托。
是两人身体紧贴，纠缠着砸穿屋顶时，传来的对方身体的温度和心跳——急促，有力，和他一样，为生存而疯狂搏动。
是最后那一刻，浓烟中，他回头望去，即使看不见，也能清晰感受到的那道穿透一切、冰冷刺骨却又无比灼热的视线。
谢煊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感觉喉咙有些发干。受伤的腿似乎又隐隐传来一阵细微的、异样的抽痛，让他轻轻嘶了一声。
“嘶……真他妈……”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一个极其兴奋的弧度。
刺激。
太刺激了。
比炸掉十个监控节点，比黑进理事会系统留下挑衅标语，比在千军万马追逐下亡命飞车……都要刺激一百倍！
那可是凌夜。深红理事会最年轻的执政官，秩序与冰冷的化身，烬城实际上的掌控者之一。一个他一首在挑衅、试图撕碎其完美假面的存在。
他竟然……真的碰到了他。
不是远程的代码交锋，不是隔空的言语嘲讽，而是实实在在的、肢体纠缠的、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吸和体温的近距离接触。
他回味着对方身上那种冷冽的气息，混合着血腥和硝烟的味道。回味着压制住对方时，那具身体瞬间爆发出的、试图反制的力量。回味着那双眼睛里，除了杀意和冰冷外，那一闪而逝的、因极度不适和被冒犯而产生的……几乎是活色生香的波动。
“啧……‘钢板做的’……”他喃喃自语，重复着自己当时的调侃，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床垫，仿佛还能感受到对方制服下那坚实而充满力量的腰腹线条，“……手感还真不赖。”
和他预想的一样，甚至更好。每一寸肌肉都蕴藏着爆发力，每一分反应都精准而冷酷，像一件完美而危险的武器。
但这件武器，被他碰到了，甚至短暂地压制了。虽然最终谁也奈何不了谁，但这种级别的、拳拳到肉的交锋，这种在生死边缘互相撕扯又被迫相依的感觉……
谢煊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琥珀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彩。
比最烈的酒还够劲，比最危险的游戏还令人上瘾。
他知道凌夜现在一定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他也知道，经过这次，理事会对他的追捕将会上升到前所未有的级别。
但这一切，反而让他血液里的兴奋感燃烧得更加炽烈。
他想再见到他。 不是隔着屏幕，不是通过爆炸的烟尘。 他想再次靠近那双冰冷的眼睛，再次感受那具身体里蕴含的力量，再次用言语和动作去戳破那层完美的冰冷外壳，看看下面到底还藏着些什么。
他想知道，下一次，当他再喊出“Night”这个称呼时，对方脸上会不会出现更精彩的表情。
“利息……”谢煊低低地笑了起来，牵动了伤口，却毫不在意，“……当然要收。”
而且，要连本带利。
他闭上眼睛，彻底放松在药效带来的晕眩感中，任由那些充满张力与禁忌的画面在脑海中反复上演。
这一次短暂的、意外的接触，如同一颗火种，落入了早己准备好的干柴之中。
烧得他浑身滚烫，心痒难耐。
这场游戏，对他而言，己经变得完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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