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壁者”病毒的威胁被那段来历不明的诡异代码暂时阻隔，但技术对决的惊险和那段代码与“摇篮”项目的疑似关联，如同两根尖刺，扎在凌夜高度紧绷的神经上。高强度连续决策带来的精神负荷，加上“冥河”协议那17.3%误差率带来的无形重压，终于突破了他钢铁般的自制力壁垒。
在他于指挥车内短暂休憩的片刻，意识刚刚沉入浅眠，那些被严密封锁的记忆碎片，便如同挣脱牢笼的幽灵，狰狞地扑来。
（梦境/回忆开始）
· 冰冷。 首先是无处不在的冰冷。空气是冷的，带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金属的床沿是冷的，贴着他赤裸的背部皮肤。那些在他身上移动的、戴着橡胶手套的手，也是冷的。
· 白光。 然后是光。耀眼到令人流泪的无影灯，将一切阴影都驱逐殆尽，也将他每一个细微的恐惧和不适都照得无所遁形。他试图眨眼，却被某种器械固定住了眼皮。
· 声音。 模糊的、仿佛从水下传来的声音。穿着白大褂、面容模糊的身影在周围晃动，交谈着，用的是他听不懂的术语和编号。
· “样本739，神经系统反应阈值测定……”
· “基因序列稳定性监测……波动值在预期范围内……”
· “对比组739-1的数据记录……排异反应加剧……” （“739-1”……那是姐姐凌昀的编号！）
· 疼痛。 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深沉的、弥漫性的、仿佛源于骨骼和血液内部的酸胀和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被强行激活、改造、重组。他咬紧牙关，忍受着，没有哭出声。哭泣在这里是无效的，甚至会被记录为“情绪不稳定”，招致更严格的“调控”。
· 凝视。 偶尔，会有一个穿着不同于研究员制服、更加笔挺威严的身影，出现在观察窗外。那双眼睛，冰冷、审视，如同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性能，而不是在看一个孩子。那目光让他感到比疼痛更深切的寒意。
· 姐姐。 唯一温暖的片段，是短暂休息时，偷偷溜到他身边的姐姐凌昀。她的脸色也很苍白，但总会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偷偷塞给他一小块被体温捂得微热的合成糖块。
· “小夜，别怕。”
· “我们会没事的。”
· “他们说……我们是特别的……” 她的声音那么轻，那么脆弱，却成了那片冰冷绝望中唯一的慰藉。
· 终结。 然后，最恐怖的片段袭来。 某一天，姐姐没有再来。 那些穿白大褂的人面无表情地告诉他：“编号739-1，出现不可逆排异衰竭。根据协议，己转移至‘静默花园’。你没有探视权限。” “静默花园”……他后来才知道，那是“坟墓”的代称。 那一刻，所有的冰冷、疼痛、恐惧，都化为了一种吞噬一切的、死寂的虚无。
· “选择”。 画面跳转。 那个曾在观察窗外凝视他的威严身影，再次出现，站在他的床边。
· “你很幸运，739。你的适应性远超预期。”
· “你想离开这里吗？想获得力量，不再任人摆布吗？”
· “效忠理事会。接受‘引导’。你的天赋，将为你赢得全新的未来。” 他看着对方，黑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光彩，只有一片冰冷的废墟。他知道这不是选择，而是命令。活下去的唯一途径。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梦境/回忆结束）
凌夜猛地惊醒！ 呼吸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指尖冰凉甚至微微颤抖。指挥车内冰冷的空气让他瞬间回到现实，但梦境中的冰冷和疼痛感却仿佛还残留在骨骼深处。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后背，那里光滑平整，没有任何疤痕。所有的改造和“调试”都在细胞层面完成，不留痕迹，却早己深入骨髓。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久违了的悸动和寒意。
那些记忆，是他力量的来源，也是他冰冷的基石。他将自己献祭给了理事会，换来了生存和权力，也背负上了姐姐的血债和无数个“739”的亡魂。
他一首以为，自己行走在这条路上，是为了最终掌控这个机器，从内部纠正它，或者至少，防止更多的人落入他们姐弟那样的命运。
可现在呢？
“冥河”协议……那17.3%的误差率…… 这和他曾经憎恶的那些冰冷指令，又有何区别？
谢煊的存在，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如今的模样——一个站在当年那些“白大褂”位置上的、下达着可能牺牲他人命令的执政官。
而“黑潮”的出现，以及谢煊手中那段疑似源自“摇篮”旧项目的代码，更像是在暗示：理事会的黑暗，远比他知道的更深。他所以为的“内部纠正”，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他从未真正摆脱那个编号“739”。 他只是从实验台上的样本，变成了一个更高级别的……工具。
凌夜缓缓握紧冰冷的手指，眼底的脆弱瞬间被更深的冰冷和偏执覆盖。
不。 他绝不会只是一个工具。
无论是为了姐姐，还是为了他自己，他都必须走下去。 走到最高处，掌控一切，弄清楚所有的真相。
然后…… 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包括……那个不断提醒着他过去伤疤的、该死的谢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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