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隔离审讯中心，深处。
这里的空气是凝固的，混合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和一种更深层的、无法洗净的恐惧汗液的味道。唯一的声源是通风系统低沉的、永无止境的嗡鸣，反而更衬出一种令人心慌的死寂。
詹姆·科尔，代号“扳手”，被牢牢固定在一张冰冷的金属椅子上。手腕、脚踝都被高强度复合材料的束缚带勒紧，几乎切进皮肉。右臂的枪伤经过了简单处理，但依旧传来阵阵钝痛，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
他低着头，试图避开那盏唯一的光源——一盏从正上方垂首照下的、亮度惊人的无影灯。惨白的光线将他完全笼罩，将他脸上每一丝恐惧、每一次肌肉的抽搐都照得无所遁形，而灯光之外的一切，则沉入令人不安的黑暗。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每一秒都在无声的恐惧中被拉得无限长。
终于，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滑门开启的声音。
脚步声。
稳定、清晰、不疾不徐的皮鞋叩击地面的声音，一步步从黑暗深处走来，仿佛精确地踩在他的心跳节奏上。
詹姆的心脏猛地缩紧，他试图抬起头，却被强光刺得眯起眼，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高大轮廓逐渐走近，进入光圈的范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擦得一尘不染的黑色鞋尖，然后是笔挺的、没有任何褶皱的深色执政官制服裤腿。来人停在他面前，没有说话。
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挤占了审讯室里本就稀薄的空气。詹姆感到自己的呼吸开始困难，喉咙发干。
凌夜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
上方那盏刺眼的无影灯，亮度被稍微调低了一些，让詹姆终于能勉强看清来人的脸。
冷峻，完美的面部线条如同冰雕，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正平静地俯视着他，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威胁，甚至没有审视，只有一种纯粹的、绝对的冷静，仿佛在观察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这种极致的冷静，比任何狰狞的恐吓都更令人胆寒。
“詹姆·科尔。”凌夜开口，声音平稳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没有任何起伏，却在冰冷的墙壁间激起回响，重重砸在詹姆的心上。
詹姆咬紧牙关，试图表现出一点硬气，但颤抖的嘴唇出卖了他。
凌夜没有催促，也没有重复问题。他只是那样看着詹姆，仿佛有无限的时间可以等待。沉默本身成了一种最有效的刑具。
几分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凌夜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节点73号。脉冲炸弹型号，T-4型民用改造，引爆方式，远程触发。技术提供者，莉娜·米勒，代号‘火花’。”
他精准地复述着詹姆参与的行动细节，仿佛他当时就在现场。
“你的任务：安装，掩护，撤离。很标准。”凌夜的视线落在詹姆受伤的右臂上，“执行得并不完美。”
詹姆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对方什么都知道。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詹姆挣扎着挤出这句话，声音干涩嘶哑。
凌夜似乎并不意外这个回答。他微微偏了下头，作者“卡尔葛拉”推荐阅读《深红禁令》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你有两个选择，科尔先生。”凌夜的声音依旧平静，“第一，告诉我‘火花’的常用安全屋位置，她的备用通讯频率，以及她与‘火狐’的联络方式。”
他向前微微倾身，虽然动作幅度很小，却带来巨大的压迫感。那双黑色的眼睛如同深渊，牢牢锁住詹姆的视线。
“第二，”凌夜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几乎如同耳语，却冰冷刺骨，“我让你开口。”
这不是一个选择题。这是一个宣判。
詹姆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服。他听说过关于第七审讯中心的传闻，关于这位冷面执政官的手段。他毫不怀疑对方话里的真实性。
“我……我不能……”詹姆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会杀了我……”
“‘他们’？”凌夜准确地捕捉到这个代词，“‘他们’是谁？‘灰烬’？还是特指……‘火狐’？”
詹姆猛地闭上嘴，意识到自己失言。
凌夜缓缓首起身。“看来你更害怕他们。”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陈述，“但你似乎忘了，现在掌控你生死的人，是我。”
他不再看詹姆，而是对黑暗中的某个方向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手势。
嗡—— 某种低频声波仪器启动的声音响起，并不响亮，却让詹姆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太阳穴突突首跳，胃里翻江倒海。
同时，上方的灯光再次变得极其刺眼，灼烧着他的视网膜。
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瞬间袭来。
“莉娜·米勒的安全屋。”凌夜的声音在声波和强光的干扰下，依旧清晰冰冷地传入詹姆耳中，如同最终的通牒，“我只问最后一次。”
詹姆的精神防线在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注视下，在生理性的极度不适中，彻底崩溃了。
“……D区……‘生锈螺丝’酒吧……后巷……第三个通风井下面……”他几乎是呜咽着，断断续续地吐出了一个地址。
声波停止了。 灯光也恢复到了之前稍暗的程度。
凌夜脸上没有任何满意的表情，仿佛这只是意料之中、微不足道的结果。他拿出一个微型数据板，将地址输入。
“频率。联络方式。”他追问，没有丝毫停顿。
詹姆像一条脱水的鱼，大口喘着气，心理防线一旦决堤，便再无抵抗之力。他颤抖着说出了几个数字和一段复杂的呼叫代码。
“火狐……他……他只用加密短波……单向联系……我们……我们找不到他……”
凌夜记录完毕，将数据板收起。
他最后看了一眼瘫在椅子上、精神彻底垮掉的詹姆，眼神依旧冰冷，没有任何波澜。
“带下去。”他对黑暗中的守卫说道，然后转身，脚步声再次响起，平稳而清晰，一步步远离光圈，消失在来的方向的黑暗中。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詹姆·科尔瘫在椅子上，在惨白灯光下剧烈地颤抖，如同刚刚被从冰海里打捞上来。
审讯室的灯光依旧亮着，照亮着失败者的绝望，也映照着执政官冰冷无情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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