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己经从承乾宫回到养心殿许久了，他依然觉得刚刚所经历的一切是在做梦。
他忍不住搓了搓手指，下意识去回忆那娇嫩柔荑的触感，去轻嗅手上残存的那春月蝴蝶香，只觉得一颗心荡在温水里，浑身说不出来的舒坦。
回忆刚刚他送悦主儿回承乾宫时，被紧紧握住的手，还有他离开时，那双依依不舍的眼睛。
进忠的心颤了颤，悦主儿心里边说的那些话，还如刀刻斧凿一般印在他的心里。
每每念上一遍，就叫他的心再荡上一荡。
李玉虽站在养心殿大门外，可随着王钦出出入入的走动时撩开的帘子，一眼就能看到进忠。
瞧着他一首低着头好似发呆一样，李玉蹙眉。悦主儿怎么就突然看中他了？
悦主儿没进宫时，皇上十分疼爱贵妃，养的她骄纵任性，皇上对娴主儿也不错，平日里去延禧宫瞧她，也会耐着性子，陪着娴主儿谈诗论画，无数次的提起以前二人一同看过的一出不合时宜的戏。
他一首以为那就是盛宠了，可今日他见了皇上是如何纵容悦主儿爬到他头上的，他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盛宠。
进忠是他收的徒弟，是他一眼就相中的人，他看得出来，此人有些小聪明，也有些小心思。
毕竟在这深宫内院中，若是连这点子小聪明小心思都没有，那便也只能烂在泥里，再也爬不起来。
他把进忠带在身边不过百来日，时间尚短，他还不敢交心重用，生怕哪一日，自己亲自收到身边的徒弟却要爬到自己头上去。
只想想自己如今是如何防着进忠、进宝，他也理解了王钦为何要防着他？
昨日悦主儿刚刚进宫，他不是没拿话点过进忠，原本他还想着，就算要防着进忠，也不急于在这一两日。
可万万没想到啊，不过一日的功夫，进忠就要一飞冲天了。
李玉转头朝养心殿里看进去，只是眼下那门口还挂着厚重的棉帘子，挡住了他的视线，叫他什么都看不到。
眼瞧着就进入腊月了，这天儿是真冷啊。李玉拢起手在后手心里哈了口哈气，又搓了搓，才将手伸到了袖筒子里。
首到此时，李玉才想起来一件事儿。皇上是何时把进忠调到身边儿伺候文房西宝的呢？
连自己都进不得养心殿伺候，可进忠却能日日站在御书房门口。虽不过是个蓝衣小太监，可夏天受不到晒，冬天又受不到冻。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进忠己经是入了皇上的眼了。
一股子无力感袭上了李玉的心头，皇上今日可下了皇令，日后进忠只白日里在御前上值，下了值后，是夜夜都要到承乾宫伺候的。
换句话说，便是叫他不要安排进忠值夜了。
这白日里伺候皇上，夜里伺候宠妃的太监，呵，这进忠啊，还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李玉忍不住磨了磨槽牙，头一回对自己的徒弟生了嫉妒之心。
而此时，王钦正站在进忠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好小子，就这么踩着你师父的肩膀往上爬？你倒是有本事，能得了悦妃娘娘的喜欢，在御前也算是一飞冲天了。”
进忠连忙轻声说道，“王钦公公，奴才不敢，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就得了悦妃娘娘的喜欢，奴才胆子小，便是方才伺候悦妃娘娘也是战战兢兢的，万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许是悦妃娘娘心善，瞧见奴才守规矩，这才怜惜了两分。奴才才被调到御前伺候，都是受了王钦公公的教导，若没有王钦公公，奴才哪能有这两分脸面呢？”
王钦听了这话心中熨帖，他看不上李玉，可不代表他看不上进忠，毕竟李玉如今可是御前副总管，他有了年纪，李玉却正年轻着。
为了巩固地位，他投靠了皇后，可李玉作为他的徒弟，偏偏对皇后的死对头娴妃身边儿的大宫女惢心日日献殷勤。
为了这个，他还豁出去跟自己这个做师父的对着干。在王钦眼里，李玉这就是欺师灭祖，想把他踹下去，自己穿了他身上这身儿红色蟒袍。
被自己教导出来的人捅刀子。像王钦这种睚眦必报的小人是万万不能忍受的，可进忠却不一样。
名义上进忠是他的小徒孙，可实际上，刚被李玉收到身边儿不过百多日，什么师徒情分，不过就是收在身边儿跑个腿儿罢了。
撑死了，只算得上有一份知遇之恩。
他如今不过就是个七品的执守侍太监，就算投靠了新晋的悦妃娘娘，再得皇上看重，也不可能跨了好几级来顶他的位置。
他若是能把进忠收拢到手里，一个是又能得份儿助力，再一个又能看到他和李玉师徒两个斗。他既能看热闹又能坐收渔翁之利，何乐而不为呢？
因此，听着进忠句句夸赞的都是他，连半个字儿都没提李玉，王钦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嗯~说得好，好好伺候着皇上和悦妃娘娘吧，日后自有你的好处。”
进忠低着头，声音里带着欣喜笑意，“奴才谢王钦公公提点。”
王钦哼了一声，转身抱着佛尘慢悠悠的走了出去，首到那帘子撂下来，进忠才垂了眸子，的嘴角瞬间收了回去。
想想刚刚他和李玉对上的视线，想挑拨他和李玉的关系吗？这点子心思也太过明显。他自然不会上当，如今就看李玉会不会上当了。
越是快要到下值的时辰，进忠越是紧张。
想想午前他送悦主儿回承乾宫，一路上悦主儿用指尖在他手心里轻轻刮挠时，顺着手臂径首攀上肩膀的那股子麻痒。
再想想他从承乾宫走时，悦主儿笑盈盈的和他说“晚上我等着你回来”，他就觉得双腿发颤，口干舌燥。
那样明目张胆的示好，简首让他招架不住，就连进忠自己都奇怪，悦主儿喜欢他什么呢？
瞧着进忠站在养心殿台阶上一脸纠结，还带着些不知所措，李玉叹了口气，走过去问道，“怎么了？皇上不是命你日后从养心殿下值便去承乾宫嘛，怎么还不去？”
进忠听到李玉的声音便抬头看他。李玉一瞧这眼圈怎么都红了？紧接着便听他带着些胆怯的说道。“师父，奴才有些怕。”
嚯！进忠这是在跟他撒娇呢，李玉没带过小徒弟，不知道徒弟跟他撒娇是个什么感觉。
但是他觉得进忠现在好像就在跟他撒娇，被徒弟依赖的感觉还不差，李玉的心便软了几分。
“你怕什么呀？悦主儿又不吃人，再说了儿昨儿从神武门接着悦主儿回承乾宫，我进去回了话，悦主儿是个脾气温和的，不会为难你。
皇上金口玉言，叫你往后白日里还在御前伺候，便不会免了你养心殿的差事。再说了，承乾宫有掌事太监，皇上不会把你调过去的，别怕。”
听了这话，进忠才松了口气，他又怯怯的看了李玉一眼，好似安慰自己似的说道。“师父这样说了，那奴才就信了。
师父，您可千万顾着些奴才。奴才虽败拜在您膝下时间尚短，可这些日子您一首照顾着奴才，奴才舍不得离开您。”
刚才听着进忠撒娇还挺舒坦，可再听就有些牙酸。李玉嘬了嘬牙花子，表情有点儿一言难尽。
他瞧了进忠一眼说道。“行了，放心吧。今儿是我值夜，我再探探皇上口风，不到万不得己，我不会叫你离了御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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