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和医院。
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来苏水味儿，呛得人鼻子发酸。
易中海、秦淮茹和聋老太太三个人，一路疾行，脸上的神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到了病房门口，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伸手将他们拦了下来。
“干什么的？”其中一个年轻民警的眼神锐利，上下打量着他们。
易中海连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姿态放得极低。
“同志，您好，您好。”
他哈着腰，“我们是院儿里的邻居，听说何雨柱同志受伤了，特地来看看他。”
民警核对了他们的身份，又对照了一下手里的本子，这才侧开身子。
“进去吧，别待太久，病人需要休息。”
“哎，哎，我们知道，就看一眼，说两句话就走。”易中海连声应着。
秦淮茹探着头，小声问：“那……那贾张氏呢？她在哪儿？”
民警眼皮都没抬一下。
“另一个是重点看押对象，谁也不许见。”
一句话，把秦淮茹后面的话全给堵了回去。
她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连探视都不允许，这说明婆婆那事儿，性质严重了。
三个人不再多言，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只有一张床，傻柱躺在上面，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脸色白得像纸。
听见开门声，他机械地转过头。
当看清来人是易中-海、秦淮茹和聋老太太时，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一大爷……”
“老太太……”
“秦姐……”
傻柱的声音嘶哑干涩，才叫了三声，就再也说不下去，嘴唇哆嗦着，豆大的眼泪顺着眼角滚了下来。
那不是委屈，是绝望。
一种天塌下来，把人彻底砸碎的绝望。
“柱子！”
秦淮茹一个箭步冲过去，趴在床边，也跟着哭了起来。
“你……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就伤成这样了啊！”
她的哭声，彻底点燃了傻柱的情绪。
“哇——”
这个三十多岁，在轧钢厂食堂里说一不二的汉子，此刻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涕泪横流，上气不接下气。
“我的根儿……没了！”
他一把抓住易中海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指甲都快掐进了易中海的肉里。
“一大爷！我完了！我这辈子都完了！”
傻柱撕心裂肺地吼着，整个人都在床上抽搐。
“我成太监了！我他妈成了一个废人！”
轰！
这几个字，让易中海和聋老太太的脑子也跟着嗡嗡作响。
他们想过傻柱会受伤，可万万没想到，伤得这么彻底，这么……绝。
被切除了？
易中海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下意识地看向傻柱的被子。
他指望傻柱养老送终，可一个连自己都“没了”的人，能心甘情愿给他养老吗？
他完了。
他的养老计划，也跟着彻底完了。
聋老太太拄着拐杖的手都在发抖，她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狠的。
这哪是打架啊。
这分明是往死里整人！
秦淮茹的哭声也停了，她呆呆地看着傻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依靠傻柱，指望他当饭票，指望他帮衬家里，甚至……甚至想过等孩子们大了，就跟他搭伙过日子。
可现在……
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东西没了，那他还是个完整的男人吗？
病房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过了许久，易中海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僵硬地拍了拍傻柱的肩膀，干巴巴地安慰道：
“柱子，你……你别这么想。想开点。”
“这不还有我吗？你看我，我没孩子，不也活得好好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傻柱哭得更凶了。
你没孩子，可你是个爷们啊！
我呢？
我现在算什么东西？
聋老太太在一旁，忽然咧开没牙的嘴，笑了。
那笑容，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诡异。
“嘿。”
她用拐杖敲了敲地面。
“这下好了，以后咱们才真成一家人了。”
易中海没孩子。
她没孩子。
现在，傻柱也注定没孩子了。
可不是一家人吗？
易中海的脸皮抽动了一下，没敢接这个话茬。
秦淮茹脑子转得最快，她抹了把眼泪，忽然开口。
“柱子，你别哭。”
“没了就没了，不就是孩子吗？谁说你没有！”
她拉过傻柱的手，急切地说：“槐花！槐花以后就是你亲闺女！让她给你养老！给你送终！”
“我让她给你当牛做马！”
这话总算起了点作用。
傻柱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他通红着眼睛看着秦淮茹，嘴里喃喃着：“槐花……当我的闺女？”
“对！”秦淮茹斩钉截铁，“亲闺女！以后就跟你姓何！”
傻柱空洞的眼神里，总算有了一点点微光。
对啊。
自己生不了，还不能认一个吗？
有槐花，有秦姐，这日子……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盼头。
病房里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一点。
易中海清了清嗓子，觉得是时候谈正事了。
“柱子，事己至此，哭也没用。你跟一大爷说说，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一提到这个，傻柱刚刚平复下去的怒火，瞬间又被点燃了。
他猛地坐起来，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打算？”
“我要告他！我要让那个打我的的王八蛋，把牢底坐穿！”
他死死盯着易中海：“一大爷！这事儿你得帮我！你是咱们院里的一大爷，你得去军区！去替我讨个公道！”
“一个当兵的，凭什么对老百姓下这种黑手？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们要是不管，我就去告！告到中央去！我就不信，这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傻柱越说越激动，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易中海听得心惊肉跳。
去军区？
告到中央？
这傻子是真疯了！
他压低了声音，急忙劝道：“柱子，你冷静点！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个姓曹的，是元帅的警卫员！而且，是你跟贾张氏上门欺负烈士家属在先，人家那是正当防卫！”
“你现在去告，告不告得赢两说，万一人家反咬一口，把你欺负烈属的事捅出去，你也要完蛋！”
“我不信！”傻柱梗着脖子吼道，“我就是去要房子！我犯了什么法？他凭什么把我弄成这样？这不公平！”
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身体的残缺，让他陷入了一种偏执的疯狂。
他只想要报复。
不计任何代价的报复。
易中-海看他油盐不进，知道在病房里说不通了。
他给秦淮茹和聋老太太使了个眼色。
“行了，你先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是第一位的。这事儿，我们出去商量商量。”
说完，不顾傻柱的喊叫，拉着两人退出了病房。
站在走廊里，三个人面面相觑，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怎么办？”秦淮茹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柱子现在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他真要去告状，不是自寻死路吗？”
聋老太太沉着脸，拐杖在地上笃笃地敲着。
“不能让他去。”
“但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老太太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柱子不能倒。他要是倒了，咱们三个，一个都跑不掉。”
这话是实话。
傻柱是他们共同的利益纽带。
秦淮茹需要傻柱的钱养家。
易中海和聋老太太算计着让傻柱养老。
保住傻柱，就是保住他们自己。
秦淮茹急道：“可怎么保啊？人家后台是元帅！咱们拿什么跟人家斗？”
“斗？”聋老太太冷笑一声，“谁说要硬斗了？要用脑子。”
她看向易中海。
“中海，柱子有句话说得对。”
“军人，对人民群众下这么重的手，这事儿，说到哪儿都占不住理。”
“咱们就咬死这一点！”
秦淮茹瞬间明白了。
对啊！
不管前因后果是什么，结果就是傻柱一个普通老百姓，被一个兵给废了。
这事儿传出去，对部队的影响也不好。
这就是他们的突破口！
易中海紧锁的眉头，也终于松动了一点。
他沉思了片刻，做出了决定。
“行。”
“我走一趟。”
他看向秦淮茹和聋老太太，“我去军区大院那边打探打探情况，看看风声到底有多紧。”
“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看好傻柱，千万不能让他再冲动惹事。”
“记住，稳住他，就说事情有转机，我们正在想办法。”
“好！”秦淮茹和聋老太太齐齐点头。
易中海不再犹豫，整了整衣领，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医院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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