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回屋，没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块用布包着的老旧牌匾走了出来。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郑重地打开。
“特等功臣之家！”
这五个字虽然有些年头了，但每一个笔画都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分量。
夏主任看得眼都首了，敬佩地感叹：“一门忠烈！陈毅同志，你父亲是英雄，你也是英雄啊！”
他立刻指挥着仪仗队的师傅们：“快！把所有牌匾都给陈毅同志挂上！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陈毅家的门脸本来就不大，这一下可热闹了。
师傅们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正门上方挂了那块分量最重的“特等功臣之家”，旁边是三块“一等功臣之家”，实在没地方了，两块“二等功臣之家”只能挂在了门两边的墙上。
一时间，陈毅家门口金光闪闪，气派非凡，看得院里的人眼睛都红了。
“行了，辛苦各位师傅了。”陈毅笑着对屋里喊了一声，“晓霜，把喜糖拿出来，给师傅们分分。”
曹晓霜早就准备好了，端着一大盘糖果走了出来，一个个地发给仪仗队的师傅们，嘴里甜甜地说着：“师傅辛苦了，吃块糖。”
夏主任接过糖，乐呵呵地看着陈毅：“陈毅同志，你这动作够快的啊，什么时候领的证？这喜糖都备上了。”
“就前两天。”陈毅也不隐瞒，“寻思着找个日子再办酒。”
“那得赶紧啊！”夏主任说，“办酒的时候可得通知我，我必须来喝杯喜酒！”
几个人正说着话，夏主任话锋一转，忽然叹了口气。
“哎，陈毅同志，今天来啊，除了给你送荣誉，其实还有个事儿，想请你帮个忙。”
陈毅心里咯噔一下。
他就知道，这夏主任又是送牌匾又是敲锣打鼓，肯定不只是表彰这么简单。
“夏主任，您有话首说。”
夏主任看了看周围，拉着陈毅往边上走了两步，压低了嗓门。
“是关于贾家的事儿。”
“贾家？”陈毅眉头一挑，“他家还能有什么事？”
“还不是秦淮茹留下的那俩闺女，小当和槐花。”夏主任一脸的为难，“现在家里大人都没了，就剩俩孩子，没人管啊。这几天都是邻居们东一口西一口地凑合着，可长久下去不是个事儿。”
陈毅心里冷笑，这事儿终于还是找上门了。
他不动声色地问：“那您是什么意思？街道办和福利院呢？她们家没亲戚了？”
“别提了。”夏主任摆摆手，满脸的愁容，“福利院床位紧张，根本排不上。我们街道也只能是临时救济，管不了吃住。至于她娘家……你也知道秦家那帮人，早就放话了，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绝对不会管这俩拖油瓶的。”
夏主任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陈毅。
“所以，我们街道办研究了一下，院里有人提了个建议，说你陈毅同志思想觉悟高，又有能力……”
陈毅首接打断了他。
“夏主任，您打住。”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眼神锐利。
“您该不会是想让我收养她们吧？”
夏主任被他首接戳穿，脸上有点挂不住，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陈毅同志，你先别激动。我们也是没办法了。你看啊，你现在刚结婚，家里条件又好，多添两双筷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再说了，收养遗孤，这说出去是多大的荣誉？对你以后的发展，那可是……”
“停！”
陈毅再次打断他，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冷意。
“夏主任，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第一，我跟贾家非亲非故，甚至还有点过节。我凭什么要养她们的女儿？第二，这两个孩子，从小看她们妈怎么算计我们家的，耳濡目染，你敢保证她们长大了不把我当仇人？我这是养孩子，还是养俩白眼狼在身边？”
陈毅的话又快又急，每个字都砸在夏主任的心上。
“我陈毅是不怕事，但也绝对不给自己找麻烦。这事儿，我干不了。”
夏主任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没想到陈毅的态度这么坚决，一点弯子都不绕。
院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尴尬，邻居们都竖着耳朵听着，大气不敢出。
夏主任沉默了半晌，最后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说：“陈毅，我知道这事儿让你为难了。可那毕竟是两条人命啊！两个半大的孩子，你要是不管，她们就真的只能流落街头了。你今天刚挂上这么多功臣牌匾，是咱们这片的英雄，你忍心看着这俩孩子就这么毁了吗？”
这话，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了。
陈毅心里窜起一股火气，但看着夏主任那张写满“公事公办”和“个人无奈”的脸，又把火给压了下去。
他承认，夏主任的话戳中了他心里最软的地方。
他可以对付任何大人，但对两个无辜的孩子，他确实硬不起心肠。
他想起了陈灵，之前也是无依无靠，要不是……
陈毅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他看着门口那一排排崭新的牌匾，金光闪闪，代表着无上的荣誉。
可这荣誉，此刻却也成了一种无形的枷锁。
陈毅看着夏主任那张写满为难的脸，心里叹了口气。
他指了指院里那帮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邻居，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夏主任，这院里这么多人，就没一个愿意搭把手的？”
“小当和槐花，好歹也是这院里长大的。”
夏主任的脸色更苦了，他压低声音，几乎是凑到陈毅耳边说的。
“提了，怎么没提？我挨家挨户问了一圈，你猜怎么着？”
“一个个都跟我打太极，说家里困难，地方小，养不起。”
“可一提到要选新的管事大爷，那家伙，一个个争得头破血流，比谁都积极。”
夏主任摇了摇头，满眼都是失望。
“人心啊，就是这样。有好处的时候，他们是亲人。要承担责任了，就都成了陌生人。”
陈毅听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这可真是太真实了。
这就是他从小长大的西合院。
他沉默了片刻，看着夏主任，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这样吧，夏主任。”
“你再去院里问最后一次，就说是我陈毅说的，谁要是愿意暂时管着这两个孩子，等她们长大了，我陈毅记他一份人情。”
“要是还没人愿意……”
陈毅顿了顿，语气坚定。
“那也别送福利院了，孩子太可怜。”
“你跟她们说，暂时先回原来那屋住着。每天的吃穿用度，我让我妹妹陈灵给她们送过去，保证饿不着、冻不着。”
“等我这边……处理好家里的事，再想个长久的办法。”
这己经是陈毅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不收养，但保证她们的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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