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拿着介绍信回到家时，沈怀玉正坐在灯下，擦拭着那块上海牌手表。
灯光下，他的侧脸显得格外清瘦，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和无助。
“搞定了。”
顾影将那张盖着红章的介绍信，轻轻地放在了他面前。
沈怀玉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拿起那张薄薄的纸，像是拿着千斤重担，手指都在颤抖。
“他……他怎么会同意？”他不敢相信。
“我跟他讲了道理。”顾影轻描淡写地说。
沈怀玉知道，事情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这个女人，一定付出了他不知道的努力。
他站起身，对着顾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顾影，谢谢你。”
这一声谢谢，发自肺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真诚。
“行了，别整这些虚的。”顾影摆了摆手，“赶紧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走。我让村长帮忙联系了去县城的拖拉机。”
“那你……”沈怀玉看着她，“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他第一次，开始担心她。
担心她一个人怎么生活，担心赵大柱那样的人再来找麻烦，担心她……
“我有什么不可以的？”顾影觉得好笑，“你忘了我能一拳打死一头猪了？该担心的，是那些想找我麻烦的人。”
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塞到沈怀玉手里。
“这里面是五十块钱，还有一些粮票。是我把剩下的野兔肉和皮子，托人卖到黑市换的。你路上用。”
沈怀玉捏着那个沉甸甸的布包，感觉喉咙有些发堵。
“我不能要……”
“必须拿着！”顾影的语气不容置疑，“穷家富路，出门在外，没钱寸步难行。你这次回京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她看着他，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沈怀玉，你听着。”
“你这次回去，不只是见你爷爷最后一面。”
“你还要去打探消息，为你自己，为你们沈家，寻找一条出路。”
“信上说，事情有了转机。这就是你的机会。”
“不要再像以前一样，被动地等待。你要主动去争取。”
顾影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沈怀玉的心上。
他一首以来，都在消极地忍耐，以为只要熬下去，总有云开雾散的一天。
可顾影却告诉他，要去争，去抢。
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庞依旧肥胖，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能洞悉一切，充满了智慧和力量。
“我明白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还有，”顾影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下一个用红绳穿着的，小小的子弹壳，递给他。
“这是我以前一个朋友送的，据说是开过光的，能保平安。你戴着。”
这当然是她胡诌的。
这是她前世执行任务时，一颗从她耳边擦过的流弹弹头，她留下来当了纪念品，没想到也跟着她一起过来了。
沈怀玉接过那个还带着她体温的子弹壳，入手温润。
他郑重地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贴身放好。
“顾影，”他看着她，轻声说，“等我回来。”
“嗯。”顾影点了点头。
夜深了。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一个默默地收拾着行囊，一个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离别的伤感。
这是他们成为“夫妻”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分别。
谁也不知道，这一别，再见会是何时，又会是何种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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