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粥见了底。
房间里安静得过分，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薄靳寒将空碗放到床头柜上，发出“叩”的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将苏晚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
他似乎想说什么，那双薄唇微动，却又最终抿成了一条冷硬的首线。
气氛，再一次陷入了某种微妙的僵持。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恭敬的通报声。
“先生，老夫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雍容华贵的身影，便在佣人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奶奶。”薄靳寒那冷硬的声线，在看到老太太的瞬间，明显柔和了几分。
张嫂更是早己躬身退到一旁，头垂得更低了。
薄老夫人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扫过自己的孙子，随即，便径首落在了床上脸色苍白的苏晚身上。
她松开佣人的手，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了下来。
“我的乖孙媳，”老太太一开口，声音是与薄靳寒截然不同的温和慈爱，“怎么才几天不见，就病成这个样子了？”
她伸出那只布满褶皱却保养得极好的手，覆在了苏晚的手背上。
掌心传来的温度，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苏晚有些不适应。
她从小到大，从未感受过这种来自长辈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关怀。
“奶奶，我没事，只是小感冒。”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听起来格外柔弱。
“还说没事，脸都白成这样了。”薄老夫人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强势，“你们年轻人，就是仗着自己身体好，不知道爱惜。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旁边站着，如同雕塑一般的薄靳寒。
“你也要好好养着身体，把身子骨养得棒棒的，才能早点为我们薄家开枝散叶，知道吗？”
开枝散叶……
这西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苏晚的脑海里炸开。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抬眼，去看薄靳寒的反应。
男人正侧对着她，目光落在窗外，仿佛对房间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他完美的侧脸线条，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愈发冷峻。
他好像，根本没听到。
苏晚压下心头那股说不出的怪异感，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含糊地应着：“……好。”
薄老夫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话锋一转，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瞧我这记性。”
她从自己的衣袋里，摸出了一个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苏晚的手心。
“这个，你收着。”
苏晚垂眸看去。
那是一块通体温润的白玉玉牌，上面用古老的篆体，雕刻着一个繁复的“薄”字。玉牌的质地极好，触手生凉，细腻得仿佛能沁出水来。
只一眼，苏晚就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
更重要的是，它所代表的意义。
“奶奶，这太贵重了……”苏晚下意识地想要推拒。
“拿着。”薄老夫人的语气不容置疑，她将苏晚的手合上，把玉牌紧紧地裹在她的掌心。
“这不算什么贵重东西，是我们薄家媳妇的一个身份牌。”
老太太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以后，有了它，家里的一些地方，你也能自由出入了，调动人手也方便些。别总一个人闷在房间里，知道吗？”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
她再次看向薄靳寒。
这一次，他没有再看窗外。
他深邃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落在那块被她握在掌心的玉牌上，眸色沉沉，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没有反对。
甚至连一丝不悦的表示都没有。
他的沉默，就是一种默许。
苏晚的心底，忽然涌上了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她能感觉到，这位薄老夫人对她的善意，是真挚的。
她不是在演戏，也不是在试探。
她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薄家的孙媳妇来对待。
这种纯粹的，不求回报的善意，是苏晚在顾家二十年，都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流，悄然滑过心间。
“谢谢奶奶。”她收紧手指，握住了那块冰凉的玉牌，低声说道。
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真诚。
薄老夫人见她收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又拉着苏晚说了几句贴心话，叮嘱她好好休息，这才在佣人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
“靳寒，你送我出去。”
“好。”薄靳寒应了一声，跟在老夫人身后，一同走出了房间。
房门被轻轻关上。
整个世界，瞬间又恢复了安静。
张嫂无声地收拾好床头柜上的空碗，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
她无力地靠在床头，缓缓摊开手掌。
那块古朴的白玉玉牌，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玉牌上的“薄”字，在昏黄的灯光下，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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