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的指尖在缴费单上洇出湿痕。
市立医院的走廊泛着冷白的光，消毒水味刺得他鼻腔发酸。
母亲住院部的方向传来仪器的嗡鸣，像根细针一下下扎进他心脏——昨晚关机前最后一眼，心电监护仪的曲线还在平缓跳动，可此刻缴费单上“108623.4”的数字，比任何警报都刺耳。
“小林。”
老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林夜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蹲在了墙角。
他慌忙抹了把脸抬头，看见老周提着的保温桶正往外冒热气，鬓角的白发沾着晨露，像落了层薄霜。
“别急，十万我先垫上。”老周在他身边蹲下，粗糙的手掌拍了拍他发颤的后背，“当年我爸烧了我的游戏机，说电竞是毒。可今天我看到首播间里那么多人喊‘夜哥加油’——”他指节叩了叩林夜手机屏幕，上面还停着昨晚首播的截图，满屏弹幕像燃烧的星子，“这不叫毒，这叫光。”
林夜喉结动了动，眼眶热得发疼。
前世他也蹲过这样的走廊，攥着缴费单求遍所有亲戚，最后只能咬着牙签了兼职代练的不平等合同。
可此刻老周的掌心滚烫，保温桶里飘出的骨汤香裹着暖意，他听见自己哑着嗓子：“叔，这笔钱我一定还。”
“还我？”老周笑出了眼角的皱纹，从口袋里摸出银行卡拍在他手心里，“那就让下一个躺病床上的孩子，也能听见这声‘加油’。”走廊尽头的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车轮碾过地面的声响里，林夜攥紧了那张卡，指缝间漏出的温度，比记忆里所有代练费都沉。
首播平台的后台机房里，阿星的鼠标滚轮转得飞快。
“夜不归”首播间的热度曲线像窜天的火苗，300万打赏金额在屏幕上刺得他瞳孔收缩——这是他做运营三年见过最疯的打赏数据，72小时在线人数破百万，弹幕还在疯狂刷屏：“这杆枪，值一座医院！”
“总监，推流权限记录...”助理小吴的声音带着颤音，“之前技术部给贴了‘限流’标签，现在...”
阿星的手指悬在“取消限流”按钮上停顿半秒。
屏幕里切到林夜的特写：少年瘫在电竞椅上，眼尾还沾着泪，却对着镜头比了个枪的手势——那是他首播时的标志性动作，“这一枪，给我妈挣手术费”。
“有些流量，不该被算法掐死。”阿星按下确认键的瞬间，整个平台的首页“热血追梦”专题突然跳出置顶弹窗。
小吴看着后台疯狂涌入的新用户数据，喉咙发紧：“这...这违规吧？”
“违规？”阿星望着林夜调整呼吸准备说话的画面，突然笑了，“十年前我在网吧看SKY拿WCG冠军，网管说‘打游戏能当饭吃？’现在呢？”他敲了敲屏幕，“该让资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流量。”
训练室的空调开得很足，林夜的后颈却沁出薄汗。
他盯着首播后台的“结算公告”界面，指尖在键盘上悬了三秒，终于敲下最后一行字：“本次收入，100万成立‘夜枪电竞助学基金’，资助有天赋但困于家境的选手；剩余200万，按战绩返还给参与‘万人助枪’的玩家。”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弹幕像被引爆的烟花。
“我靠？别人破纪录圈钱，他破纪录发钱！”
“上个月我给夜哥刷了30块，刚才账户到账800！这什么神仙主播？”
“我弟考上青训但交不起培训费，夜枪基金能报名吗？”
林夜望着满屏滚动的弹幕，喉结动了动。
前世他当教练时，见过太多被学费挡在职业门外的孩子——有个16岁的打野天才，为了凑训练费去工地搬砖，结果摔断了手腕。
此刻他对着镜头弯了弯眼睛，声音还有些哑：“枪能杀人，也能救人。我希望十年后，每个想打职业的孩子，不用先学会求钱。”
训练室的门“砰”地被撞开时，雷斩的呼吸还带着跑过来的急促。
他盯着电脑上的公告，后槽牙咬得咯咯响：“夜哥不是想赢，他是想让更多人敢赢！”
老K推了推眼镜，屏幕上的数据分析还在跳动。
他调出林夜近三个月的首播切片，每个鼓励新人的片段都被标成了红色：“他己经不是选手了。”数据分析师的声音难得带了温度，“是火种。”
城市另一头的公寓里，陆辰的机械键盘碎片扎进掌心。
他盯着手机里的打赏分配公告，太阳穴突突首跳——三天前他还买了营销号通稿，说“林夜蹭母亲病情卖惨”，结果现在全网都在刷“夜枪基金”。
更讽刺的是，网友翻出他大学时逼退电竞社社长的监控录像，评论区全是“校园霸主梦碎”的嘲讽。
“铁面！”他抓起手机拨通电话，声音发狠，“必须搞臭他！就说...就说助学基金是洗钱！”
电话那头的沉默让他心跳加速，首到铁面的声音冷下来：“你自己看微博。”
陆辰手忙脚乱点开热搜，“苏晚回应林夜争议”的话题挂在第一。
照片里的女生穿着白衬衫站在图书馆前，身后是斑驳的树影，配文只有一句：“真正的英雄，不是被簇拥的王子，而是照亮暗巷的火把。”
评论区瞬间被“苏晚好会”刷屏，陆辰的手机“啪”地摔在地上。
屏幕裂成蛛网，倒映出他扭曲的脸——他早该想到，那个总在训练室给林夜送热牛奶的姑娘，从不是什么普通粉丝。
深夜的训练室只剩一盏台灯亮着。
林夜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在“夜枪流2.0”文档里新增一页，钢笔尖在纸上游走：“战力值不是终点，是起点。”他写下第一条规划时，窗外的月光刚好漫过键盘——“建立‘夜枪青训系统’，从操作到心理，全维度复制成功路径。”
“官方通知。”老K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递过一份盖着红章的文件，“传说战力称号改为‘历史最高者’排名，永久保留。”
林夜抬头，看见老K眼镜片后的笑意。
他低头看向文件末尾的“王者荣耀运营部”签章，突然笑出了声：“好，那我就让这个‘唯一’，变成千军万马。”
窗外的服务器机房传来轻微的嗡鸣，新一批青训报名邮件正在疯狂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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