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的秋意渐浓，医学院的香樟树落下第一片金黄叶片时，宋灼华终于办理了出院手续。桃夭推着轮椅陪他走出医院大门，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手腕上的桃花胎记在阳光下泛着淡粉微光，像落在肌肤上的一朵永不凋零的花。
“终于可以摆脱消毒水味了。”宋灼华深吸一口带着桂花香的空气，侧头看向桃夭，眼底盛着笑意，“下周就能和你一起去上课了。”
桃夭将折叠伞放进背包，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衣摆上绣着的桃花纹样——这是她特意让白灵用妖界丝线绣的，能在不知不觉中释放微弱灵力，悄悄滋养宋灼华的身体。“医生说你还需要静养，第一周的课我帮你记笔记。”
“那怎么行？”宋灼华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心脏学的专业课很重要，我不想落下。而且……”他顿了顿，耳尖微微泛红，“我想每天都能见到你。”
桃夭的心跳漏了一拍，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却没抽回手。万年来，她见惯了妖界的尔虞我诈、修仙者的清冷孤高，从未有人像宋灼华这样，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想见她的心意。指尖的灵力似乎也受了情绪影响，悄悄缠绕上他的手腕，在桃花胎记旁形成一圈淡粉光晕，又在他察觉前悄然散去。
返校那天，桃夭特意早起，在保温杯里装了用桃花露熬的银耳羹——这是她查了人类食谱改良的，既能补气血，又不会暴露妖力。宋灼华接过保温杯时，指尖触到她的指腹，两人同时愣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目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
医学院的教学楼前挤满了人，新生们穿着统一的军训服，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课程安排。桃夭牵着宋灼华的手腕，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却还是被几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宋灼华！桃夭！”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林薇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两个女生，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时，眼神暗了暗，“听说你出院了，特意来接你去教室。”
宋灼华不动声色地将手从桃夭掌心抽出，却顺势揽住她的肩膀，语气自然：“不用麻烦了，我和夭夭一起走就好。”
林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自然，视线落在桃夭身上，带着几分审视：“桃夭同学，你这几天都在医院陪宋灼华吗？真是辛苦你了，不像我，要忙着学生会的事，都没来得及去看他。”
这话看似关心，却暗指桃夭无所事事，只能围着男生转。桃夭抬眸看向林薇，眼底没什么情绪，语气却带着几分疏离：“林同学这么忙，还特意来打招呼，倒是让我意外。”她指尖微动，鬓边别着的桃花发簪悄悄释放出一缕香气——这是妖界的“醒神香”，能让人不自觉地说出实话。
林薇果然皱了皱眉，下意识地说道：“我是担心你……”话说到一半突然住口，眼神有些慌乱，显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什么。她勉强笑了笑，转身对身后的女生说：“我们快走吧，不然要迟到了。”
看着林薇仓促离开的背影，宋灼华疑惑地问：“她怎么了？怪怪的。”
“可能是学生会的事太多，累着了。”桃夭收回目光，将保温杯递给宋灼华，“快喝吧，银耳羹要凉了。”她没说自己用了法术，也没提林薇眼底一闪而过的黑气——那是妖族修炼邪术才会有的气息，看来林薇的身份确实不简单。
上午的课是心脏解剖学，教授在讲台上展示着心脏模型，宋灼华坐在靠窗的位置，认真地记着笔记，阳光落在他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桃夭坐在他旁边，目光却没落在课本上，而是悄悄观察着他的脸色——自从上次在苏宅见到那张纸条后，她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们，尤其是宋灼华，更是让她放心不下。
“夭夭，这道题你会吗？”宋灼华突然推了推她的胳膊，指着课本上的电路图，“心脏起搏器的工作原理，我有点没听懂。”
桃夭回过神，视线落在课本上，指尖划过电路图，脑海中浮现出万年前的画面——那时她曾用桃花枝为受伤的士兵接骨，用桃花露治疗过心口疼的百姓，只是那时的“医术”，如今看来更像是法术。她定了定神，用人类能理解的语言解释：“你看这里，起搏器的电极要植入右心室，通过释放电脉冲来维持心脏跳动，就像……”她顿了顿，想起人间的闹钟，“就像给心脏装了个闹钟，提醒它按时跳动。”
宋灼华恍然大悟，眼底满是惊喜：“你解释得比教授还清楚！夭夭，你是不是以前学过医？”
桃夭的心猛地一紧，飞快地掩饰：“没有，我只是看了很多医学纪录片。”她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目光——她不敢告诉他，自己的“医学知识”，是用万年时光积累的；她更不敢告诉他，他的心脏问题，根本不是现代医学能解决的。
午休时，两人坐在教学楼后的长椅上吃午饭。宋灼华打开桃夭准备的便当，里面是用桃花蜜腌制的鸡胸肉和蔬菜，香气瞬间散开，引来几只蜜蜂围着饭盒打转。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清淡的？”宋灼华夹起一块鸡胸肉，放进嘴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味道好特别，有淡淡的花香。”
“猜的。”桃夭拿出纸巾，帮他擦了擦嘴角，指尖触到他的皮肤时，又感受到那熟悉的心悸——这是万年前她对墨染也有过的感觉，只是那时的悸动里藏着敬畏，如今却多了几分安心。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吹来了一缕熟悉的气息。桃夭猛地抬头，看向教学楼的屋顶——那里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墨色的长发在风中飘动，正是师傅。
师傅的目光落在她和宋灼华身上，眼神复杂，却没下来，只是抬手朝着她的方向，做了一个“小心”的手势，又在她反应过来前，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屋顶。
“怎么了？”宋灼华注意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屋顶，“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好像看到一只猫。”桃夭收回目光，心脏却还在狂跳——师傅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的手势又是什么意思？是提醒她小心林薇，还是……小心宋灼华？
下午的课是病理学，教授在讲台上播放着幻灯片，画面上是各种心脏病的切片图。当讲到“先天性心脏病”时，教授突然提问：“有没有同学知道，先天性心脏病除了遗传因素，还有可能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教室里一片安静，宋灼华举起手，声音清晰：“还有可能是母体在孕期受到病毒感染，或者接触了有害物质。”
教授点了点头，又问：“那如果是找不到病因的先天性心脏病，该怎么治疗？”
宋灼华的脸色白了几分，缓缓放下手——他的病，就是医生口中“找不到病因”的特殊病例。桃夭握住他的手，用指尖悄悄传递灵力，在他耳边轻声说：“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下课铃响后，宋灼华收拾书包的动作有些慢，桃夭等在一旁，看着他眼底的失落，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她突然想起妖王说的妖心石，想起还没找到的心灯和命运纺锤，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集齐三件神器，解除他的诅咒。
“夭夭，”宋灼华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说，我的病是不是真的治不好了？”
桃夭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不是的，灼华。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找到治疗的方法，不管是现代医学，还是……其他方法。”她差点说出“法术”二字，又及时咽了回去。
宋灼华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突然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我相信你。对了，下周学校有桃花节晚会，你愿意做我的舞伴吗？”
桃夭愣住了，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我愿意。”
那天晚上，桃夭回到出租屋，刚推开门，就看到师傅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个古朴的木盒。屋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一层冷白的光晕。
“师傅，您怎么来了？”桃夭关上门，转身时，却看到师傅打开了木盒——里面放着一枚桃花形状的玉佩，玉佩中央镶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正是她之前在苏宅找到的妖心石。
“你找到妖心石了。”师傅的声音没有起伏，听不出情绪，“为什么不立刻交给妖王？”
桃夭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妖心石上：“我想先确认，这颗妖心石是不是真的能换取追溯镜。而且……”她顿了顿，鼓起勇气问道，“您今天在教学楼屋顶，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师傅抬起头，月光照亮他的眼睛，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像藏着一片深海。“你不该和宋灼华走这么近。”他的声音低沉，“万年前的悲剧，不能再重演。”
“万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桃夭追问，“您为什么总是不肯告诉我真相？宋灼华的诅咒，是不是和万年前的事有关？”
师傅沉默了片刻，合上木盒，站起身：“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桃花节晚会那天，会有危险，别让宋灼华去。”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己经消失在门外，只留下一股淡淡的墨香，和桃夭站在原地，心中满是疑惑。师傅的警告像一块石头，压在她的心头——桃花节晚会会发生什么？危险是针对她，还是针对宋灼华？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指尖凝聚起一缕桃花灵力，在空中画出一个小小的符咒——这是妖界的“预警符”，如果有危险靠近，符咒会发出警报。她将符咒悄悄藏在宋灼华的书包夹层里，又拿出手机，给白灵发了一条消息：“查一下医学院桃花节晚会的安保安排，还有林薇最近的动向。”
很快，白灵回复了消息：“林薇最近和几个陌生男子接触过，那些人身上有黑暗气息，像是堕落妖族。晚会的安保负责人是林薇的表哥，可能会有问题。”
桃夭的脸色沉了下来——果然，林薇没那么简单。她握紧手机，眼神坚定：不管桃花节晚会有什么危险，她都会保护好宋灼华。万年前的悲剧，她绝不会让它重演。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落在书桌上的追溯镜上，镜面反射出淡淡的光晕，像映着万年前的某个画面。桃夭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镜面，心中默念：墨染，不管你是不是宋灼华，这一世，我都会守护好你。
夜风透过窗户吹进来，掀起窗帘，也吹动了桌角放着的桃花书签。书签上写着一行小字，是宋灼华昨天送给她的：“愿如桃花，岁岁年年，伴你左右。”字迹温柔，像他的人，像这世间最温暖的光，照亮了她万年来的孤独与赎罪之路。
桃夭将书签放进书本里，轻轻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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