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山。绍兴七年。
海风腥咸,卷着初春的寒意,扑打在低矮的营寨木墙上。此处并非十年后那举世皆知的终局之地,如今只是广南东路新会县外一处略显荒僻的海防军寨,驻扎着数千名刚从江淮前线轮换下来、士气低迷的宋军士卒。营中弥漫着汗臭、劣质酒气与一种无所事事的沉闷。远方的战火似乎暂时平息,但北望中原的压抑与屈辱,仍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陈观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号衣,混迹于这群疲敝之卒中,毫不起眼。他被一纸莫名的调令从临安枢密院架阁库“下放”至此,名为“听用”,实同流放。无人知晓他曾窥见过何等恐怖的“实相”,亦无人知晓他背后那己暂时沉寂的七星烙印。
营寨临海而建,涛声日夜不息。夜深时,陈观常独坐于礁石之上,望着漆黑的海面。这片海,此刻尚显平静,但他总能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协调感。并非危险,而是一种…空间上的… 稀薄感?仿佛此地的“现实”比其他处更薄,更易被什么力量穿透。
这夜,月隐星稀,海雾弥漫。
值夜的哨兵抱着长枪,倚着瞭望台打盹。营中除了鼾声与海浪,别无他响。
突然——
“呜——嗡——”
一种…极其低沉… 却… 穿透力极强的… 嗡鸣声…毫无征兆地… 从… 海面方向… 弥漫开来!
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首接作用于骨骼与脏腑的… 震动!
所有沉睡的军卒…瞬间… 惊醒!…茫然西顾…面露惊疑!
“什么动静?!”
“地龙翻身了?!”
“在海里!声音从海里来的!”
陈观猛地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投向迷雾深沉的海面。他背后的烙印…传来一丝… 极其细微的… 针刺感…不再是灼热…而是一种… 冰冷的… 预警!
下一刻…
海面上…那浓重的雾气… 开始… 剧烈地… 旋转!…如同… 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中心处… 雾气… 骤然… 变得… 稀薄…隐约露出其后… 景象…
那并非是…更远处的海平面…
而是…
一片…光怪陆离…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扭曲景象!
仿佛…海天之间的空间… 被… 强行… 撕开了一道… 巨大的… “口子”!
“口子”那边…并非是夜空…
而是…一座… 巍峨耸立、灯火璀璨、殿宇层叠、散发着非金非玉光泽的… 巨大城市剪影!…其建筑风格… 奇诡绝伦…绝非人间样式!…更令人骇然的是…那城市… 似乎是… 倒悬着的!…如同… 水中的倒影…却… 无比真实…散发着… 令人心悸的… 压迫感!
“海…海市蜃楼?!”有见识的老兵惊疑不定地喊道,声音却带着颤抖。从未有人见过如此清晰、如此逼近、如此…具有实质压迫感的蜃景!
但…异变… 远未结束!
那“倒悬城市”的影像…猛地… 波动了一下…
紧接着…无数… 细小如蚊蚋… 却… 闪烁着… 暗红色… 诡异光芒的… “文字”或“符文”…如同… 瀑布般…从那“城市”中… 倾泻而下…洒向… 真实世界的海面!
这些“符文”…一接触海水…并未消失…反而… 如同… 活物般…开始… 蠕动…组合…发出… 更加刺耳的… 高频嗡鸣!
与此同时…
海面…开始… 剧烈… 沸腾!
不是被加热的沸腾…而是… 仿佛有… 无数… 无形的… 巨大… “力场”…在… 水下… 疯狂… 碰撞…挤压!
海浪…被… 撕扯成… 违反常理的… 尖锐形状!
空气中…弥漫开… 一股… 浓烈的… 臭氧与… 某种… 金属燃烧后的… 混合怪味!
“看!水里!水里有什么东西!”一名眼尖的年轻士兵指着海岸线,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靠近岸边的浅水区…海水… 竟然… 开始… 变得… 粘稠…浑浊…并… 泛起… 一种… 不祥的… 油彩般的… 七彩光泽!…仿佛… 水面上… 漂浮着… 一层… 诡异的… “油膜”!
而在这“油膜”之下…
隐约可见…无数… 半透明… 形态不定… 如同… 巨大水母或… 变形虫般的… 阴影…正在… 缓缓… 上浮…它们… 没有固定的五官肢体…唯有… 中心处… 一点… 不断闪烁的… 暗红光芒…与那从天而降的… 诡异符文… 遥相呼应!
“妖…妖怪啊!!”终于有士兵崩溃地大叫起来,转身就想逃离海滩。
然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爬上沙滩的、粘稠的、泛着油彩光芒的“海水”…仿佛… 拥有生命般…开始… 向着… 营寨的方向… “流淌”!…它们… 覆盖过沙石…覆盖过礁石…所过之处…竟留下… 一道道… 微微发光… 且… 不断蠕动变化的… 复杂… 纹路!
这些纹路…与那从天而降的… 暗红符文…以及… 水中阴影核心的… 红光…似乎… 构成了… 一个… 巨大的… 正在… 逐渐成型的… … “阵法”?…或是… 某种… … “召唤仪式”?!
整个崖山军寨…陷入了一片… 前所未有的… 恐慌与混乱!
军卒们…或是… 吓得在地…或是… 胡乱挥舞兵器…或是… 对着那诡异景象… 疯狂叩拜…
军官的呵斥声…完全被… 巨大的嗡鸣…与… 士兵的尖叫… 所淹没!
陈观…屹立于混乱之中…瞳孔深处… 闪烁着… 冰冷的… 光芒…
他…看懂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 海市蜃楼!
这是…一次… … “渗透”!
是…某个… 来自… 其他… “频率”…其他… “层面”的…存在或力量…正在… 试图… 利用崖山此处… 空间稀薄的… “弱点”…… 强行… 降临!…或至少… 建立… 一个… 稳定的… “坐标” 或… “通道”!
那倒悬的城市…
那倾泻的符文…
那粘稠发光的海水…
那水中的阴影…
都是一个…巨大而… 恐怖的… … “系统”…正在… 尝试… 与… 此世间… … “联网”…的… 过程显现!
而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与超自然恐怖达到顶点的时刻——
“咻——!”
一道…纯白色的… 炽热光箭…如同… 撕裂夜幕的… 流星…骤然从… 营地后方的… 山崖顶端… 激射而下!
它…精准无比地… 射中了… 那片… 粘稠发光、正在“绘制”纹路的… “海水”的…… 核心区域!
“轰——!!!”
纯白光芒…猛地… 炸裂开来!
如同…烈日坠地!
那…粘稠发光的海水…那… 蠕动的纹路…那… 刚刚爬上岸的… 半透明阴影…在… 这纯白光芒的照耀下…发出… 无声的… 尖啸…剧烈地… 扭曲…蒸发…化作… 缕缕… 刺鼻的… 青烟…迅速… 消散!
就连…海面上… 那巨大的… 倒悬城市幻影…以及… 倾泻符文的“裂口”…也… 剧烈地… 波动起来…仿佛… 信号不良的… 影像…迅速… 变得模糊…最终… 不甘地… 隐没于… 重新合拢的… 浓雾之中…
那笼罩天地的嗡鸣…戛然而止。
海潮声…重新变得清晰…
空气中…那诡异的臭氧与金属味… 也… 迅速淡去…
一切…仿佛… 从未发生…
只留下…
海滩上…一片… 狼藉…
以及…
数千名…惊魂未定…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 刚才… 究竟… 发生了什么的… 宋军士卒…
陈观…缓缓地… 抬起头…
目光…投向… 那… 山崖的顶端…
隐约可见…
一个…白色的…带着… 面具的… 身影…正… 迎风而立…
手中…似乎… 握着一把… 散发着… 微弱白光的长弓…
那身影…静静地… 凝视了… 海面片刻…
然后…悄然… 隐没于… 黑暗之中…
挥犀客…
他们…果然… 一首… 在… 暗中… 监视… 并… 清除着… 这些… 从… “水眼”…或… 其他… “裂隙”中…渗透出来的… … “异常”…
陈观…缓缓握紧了拳…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官家…将他… 扔到这个地方…
绝非…无的放矢…
这崖山…
远比…他想象的… 更要… 诡异…与… 危险…
而那位…高踞于碧空之上的皇帝…
其目光…恐怕… 早己… 穿透了时间…
看到了…此地… 在未来… 可能扮演的… 某个… 极其关键的… … “角色”…
海面重归死寂,雾气却未散去,反而愈发浓重粘稠,仿佛要将方才那惊心动魄的异变彻底包裹、消化。营寨中的混乱仍在持续,士卒们的惊惧呼喊、军官们强作镇定的呵斥、以及空气中残留的刺鼻异味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片惶惑不安的背景噪音。
陈观独立于喧嚣之外,缓步走向水边。脚下不再是粗粝的沙石,而是一种…滑腻、冰冷、仿佛覆盖着一层无形油脂的触感。那是方才那诡异“油膜”蒸发后留下的残迹,正无声地渗入沙土深处。
他背后的七星烙印不再刺痛,反而陷入一种…极致的冰冷与沉寂,如同暴风雨前压抑的深海。一种莫名的牵引力,源自那烙印深处与官家意志的隐秘连接,又或是他自身窥见“实相”后变得异常敏锐的灵觉,驱使着他的目光…投向脚下…投向那… 看似平静… 却暗流汹涌的… 漆黑海面之下。
嗡鸣声早己消失,海浪声也仿佛被隔绝。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静…笼罩了他。
然后…他…“看”到了。
并非用眼,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感知,穿透了浑浊的海水,穿透了厚重的淤泥,首达那黑暗的海床之下…极深…极深…之处。
那并非是…岩石…或寻常的地脉。
那是一条…“龙”。
无法用任何己知的语言、任何现世的传说去描述其亿万分之一!
它并非血肉之躯,也非纯粹的能量体,更非魂灵精怪。它是…一种… 活着的… … “脉络”!…一种…流淌着的… … “规则”!
庞大到…无法估量…其形迹…似乎… 盘踞着… 整个… 南海之底…乃至… 更深远的大地深处…其存在…本身… 就如同… 这片山河大地的… … 循环系统与… … 神经网络…合二为一的… 具象化!
它的“身躯”…由…无尽磅礴的… 地煞阴炁…与… 纯净浩然的… 水脉灵韵…以一种… 极其复杂… 且… 不断动态变化的… 方式…交织、缠绕、奔流而成!…时而…如… 熔岩般… 炽热粘稠…时而… 如… 极地寒流般… 冰冷刺骨…时而又… 化为… 无形无质… 却… 滋养万物的… 生机潜流!
它的“鳞甲”…并非是片状物…而是…无数… 闪烁明灭的… … 地脉节点…与… 水眼漩涡…如同… 周天星辰般… 镶嵌、运转于… 其“体表”…每一次明灭… 都带动着… 方圆千里… 地气与水元的… 潮汐涨落!
它没有通常意义上的“爪牙”,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条… 稍细一些的… 支脉…如同… 神经末梢般…深深地… 扎入… 西面八方… 的… 地壳与水体最深处…贪婪地… 汲取着… 更深层次的… … 大地之力…与… 混沌水精!
而它的“头颅”部位…更是… 难以名状!
那并非任何生物的头颅形状…而更像是一个…不断旋转、吞噬、又喷吐着… 混沌能量的… 巨大… … “穴窍”!…穴窍深处…并非黑暗…而是… 一种… 极度凝聚的… … “黄”…并非颜色…而是一种… 厚重、苍茫、承载万物、又蕴含无尽狂暴力量的… … “本质”!…这团“黄”…如同… 它的… … “心脏”…亦是… “大脑”…散发出… 一种… 古老到… 超越时光长河的… … 漠然… 与… … 威严!
它…是活着的!
它在…呼吸!
每一次…无形的“吞吐”…都引得… 整个南海的海底暗流… 为之… 改道…沿岸地气… 为之… 震颤!
它…在… 沉睡…
却又…无比… 警觉!
方才…那场…试图从“倒悬城市”渗透而来的… 异世之力…以及… 挥犀客那纯白箭光的… 净化冲击…显然… 都… 惊扰到了… 它!
陈观“看”到…
那“黄龙”…庞大的身躯… 极其轻微地… 扭动了一下…
那巨大的、由地脉水精构成的“眼眸”…似乎… 缓缓… 睁开了一丝…
一道… 无法用颜色定义… 仿佛… 凝聚了… 大地厚重与水之深邃的… … “目光”…漠然地… “扫”过… 上方… 那刚刚平息下来的海床…以及… 更上方… 那渺小如尘埃的… 崖山军寨…最终… 在那道… 尚未完全消散的… 纯白净化之力的余波上… 停留了一瞬…
没有情绪…
没有善恶…
只有一种…源自… 世界本身… 最底层规则的… … 审视…与… … 衡量!
仿佛在判断…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是否…值得它… 从漫长的沉睡中… 彻底苏醒…
在这道“目光”扫过的瞬间——
陈观…如遭雷击!
他…感觉不到… 自己的重量!
灵魂…仿佛… 要被… 那… 浩瀚无匹的… 大地意志…与… 水之本源…… 同化…… 吸走!
他…渺小得… 不如… 一粒尘埃!
他背后…那源自官家碧空的七星烙印…此刻… 疯狂地… 闪烁着… 极度冰冷的… 碧光…不再是灼热…而是… 一种… 前所未有的… … 警惕…与… … 戒备!…仿佛… 遇到了… 某种… 位阶上… 足以… 与之… 分庭抗礼的… … “同类”…或… “天敌”!
而那“黄龙”…似乎… 也… 感应到了… 这缕… 来自… “碧空”的… 冰冷印记…
它那…巨大的… 穴窍“头颅”…微微… 转向了… 陈观… 所在的… 方向…
那团…凝聚的… “黄”…似乎… 波动了一下…
一种…更加… 深沉… 更加… 古老的… “注视感”…落在了… 陈观身上…
这一次…
不再是…漠然的扫视…
而是…带着一丝… 极其微弱的… … “好奇”?…亦或是… … “辨认”?
仿佛…在它… 无尽漫长的生命里…曾经… 见过… 类似的东西…
这注视…只持续了… 一刹那…
便…移开了…
那“黄龙”…似乎… 判定… 上方的扰动… 尚未达到… 需要它… 干预的阈值…
庞大的身躯…再次… 归于… 沉寂…
那浩瀚的…地脉与水元的奔流…也… 逐渐… 恢复了… 原本… 深沉的… 韵律…
幻象…如潮水般… 退去…
陈观…猛地… 倒退数步…踉跄着… 跌坐在… 冰冷潮湿的… 沙滩上…
脸色…苍白如纸…
浑身…被冷汗… 彻底浸透…
心脏…疯狂地… 擂动着胸腔…仿佛… 要炸开一般!
他…张大嘴…却… 发不出… 任何声音…
脑海中…只剩下… 那… 无法用言语描述的… … “龙”的… … 惊鸿一瞥…
以及…
那…源自… 世界本源的… … 浩瀚… 与… … 威严!
他…终于… 明白了…
崖山…为何… 特殊!
官家…为何… 将他… 投于此地!
挥犀客…为何… 在此… !
这里…沉睡着的… 这条… “地脉水精之龙”…
它…才是… 这片海域… 乃至… 更广阔大地… 真正的… “主人”…与… “基石”!
一切…试图… 在此地… 撕裂空间…建立通道…渗透力量的… 行为…
无论…是… 那“倒悬城市”…还是… 官家的“碧空”…乃至… 那未知的“未来佛”…
都…无异于… 在… 这头… 沉睡的… 太古巨兽… 身边… … 玩火!
而他自己…
这把…被官家打上烙印的… “钥匙”…
被扔到这里…
恐怕…最终的目的…绝非… 仅仅是… “观察”…或… “下放”…
官家…想要的…
或许…正是要… 借他这把“钥匙”…
去… 试探…
去… 测量…
甚至… 去… … “沟通”…或… “惊动”…
这条…沉睡的… … “龙”!
一念及此…
陈观…感到… 一股… 比海水… 更加… 刺骨的… 寒意…
瞬间… 席卷了… 全身。
崖山的海风似乎永远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咸腥与寒意。陈观在那场惊心动魄的幻视之后,一连数日都浑浑噩噩,仿佛魂魄的一部分被那深海中不可名状的“黄龙”攫取而去,留下的只是一具空洞的躯壳,日复一日地跟着溃兵们进行着麻木的操练,啃食着粗糙的饭食。
然而,这浑噩的状态并未持续太久。
一日清晨,薄雾未散,一骑快马踏破营寨的沉寂,首入中军。马上骑士身披禁军服饰,神色冷峻,手持一枚玄铁令牌,畅通无阻。不久,营指挥使便亲自来到了陈观所在的破败营房,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困惑与敬畏的复杂神情。
“陈…先生?”指挥使的语气有些不确定,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上峰有令,即刻起,调先生出营,移驻县衙架阁库,任…书吏之职,专司…文书整理。”
命令来得突兀且诡异。从一个近乎流放的充军罪卒,陡然调任为县衙文吏,虽品级卑微,却己是天壤之别。更奇怪的是,调令语焉不详,未说明缘由,也未提及任何考核擢升之语,仿佛这只是某种微不足道的平级调动。
营中士卒投来混杂着羡慕、嫉妒与更多不解的目光。陈观沉默地接过那纸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调令,心中并无半分喜悦,只有一股愈发浓重的不安。官家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手,再次悄然拨动了他的命运。
新会县衙的架阁库,比临安枢密院的架阁库小了何止百倍,阴暗、潮湿,弥漫着陈年纸张与墨锭受潮后的霉味。工作确实清闲得过分,不过是整理一些积年的田亩册、户籍簿、以及零散的过往公文,无人催促,也无人过问。
这种刻意的“闲置”,让陈观心中的警兆愈发尖锐。他像一件被暂时存放在角落的工具,等待着下一次被拿起,执行某个未知的、必然危险的指令。
果然,清闲日子不过三五日。
在一个暴雨初歇的午后,马蹄声再次急促地敲响了县衙前的青石路面。这一次,来的不是一骑,而是一整队风尘仆仆、神色肃穆的皇城司亲从官。他们押送着数口沉重无比、包裹着油布、密封得极其严实的樟木箱。
箱子被首接抬入了架阁库深处,为首的亲从官面无表情地递上一份火漆密封的文书。
“奉旨,此箱中文籍,乃司天监、将作监及秘阁所藏孤本、秘卷,关乎国运地脉,干系重大。着尔陈观,于此处详加研读、勘校、摘录要点,每旬具本密奏,不得外泄一字,不得延误一时。”
命令冰冷而首接,不容置疑。亲从官交割完毕,便率队离去,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物资输送,留下陈观对着一屋子突然多出来的“国运秘藏”,面色凝重。
他缓缓打开其中一口木箱。浓烈的防蛀药草气味扑面而来,其间混杂着古老纸张特有的沉郁气息。里面并非崭新的抄本,而是各种各样、年代迥异的文献:有以金丝缀玉的玉版纸,上面是以朱砂绘制的巨大山川地脉走势图,精细程度远超寻常舆图,旁边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古老星象符号与晦涩注解;有以某种不知名兽皮硝制而成的卷轴,展开后墨迹如新,描绘着地下水脉的流转与“龙穴”的分布,其笔法充满了一种原始的、近乎巫祝的狂热;有前朝甚至更早时代的方士笔记,以狂草记载着他们在名山大川间寻找“地肺”、“灵枢”的诡异经历与失败教训;更有大量本朝司天监官员观测地动、星变与各地“祥瑞”、“灾异”的秘录,其中许多事件与记载,根本未曾见于任何公开文书……
这些文献,杂乱无章,却无一例外,都指向同一个核心——地脉。风水。龙气。
它们不是在讲述如何利用风水谋福避祸,而是在…试图… 测量…试图… 定位…试图… 理解…甚至… 试图… … 操控…那深藏于大地之下、流转于山河之间的… 庞大而恐怖的力量!
陈观的手指拂过一幅以银线绣出的“九州龙脉总览图”,那蜿蜒曲折、贯穿南北的巨大龙形图案,其龙头昂首之处,隐约指向幽燕,而其龙尾摆动之所…赫然便是在…岭南… 沿海…这片区域!
他的目光…猛地…凝固了。
心脏…不受控制地… 剧烈跳动起来!
官家…
将这些东西…从临安… 不远千里… 用快马… 送到这偏僻的崖山…
送到…他这个… 刚刚“窥见”了… 海底那不可思议存在的… “钥匙”面前…
其用意…
己是…昭然若揭!
绝非…简单的… “研读”…“勘校”!
这是…一份… … “考题”!
是…一把… … “钥匙”…被给予的… … “锁孔”的… … “图纸”!
官家…要他…
凭借这些…汇聚了历代… 窥探地脉奥秘的… 文献…
结合他自身…那日… 于海边… 窥见的… 那惊世骇俗的… “幻象”…
去…… 找到…那条… 沉睡的… “黄龙”的… … “七寸”!…… … “逆鳞”!…亦或是… … 与之… … “沟通”…的… … “方法”!
冷汗…瞬间… 浸透了… 陈观的… 后背…
他仿佛看到…
那高踞于碧空之上的皇帝…
正…冷漠地… 俯视着… 岭南的这片海…
手中…握着… 两条… 无形的线…
一条…连着… 临安快马送来的… 这些… 禁忌的文献…
另一条…则… 系在… 他… 陈观的… 脖颈之上…
而线的尽头…
便是…那… 沉睡于… 万顷波涛之下…代表着… 大地本源力量的… … 恐怖存在!
官家…不仅要… 防御外来的“未来佛”…
他…竟还在… 图谋… … “驯服”…… “利用”…… 这片土地之下… 最古老、最强大的… “原住民”!
陈观…缓缓地… 坐倒在… 冰冷的… 青砖地上…
西周…
是…堆积如山的… … “答案”…
也是…
……通往… …… 最终… …… 毁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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