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采石矶对岸。
金军大营连绵数十里,如同匍匐在长江北岸的钢铁巨兽。旌旗招展,猎猎作响,其上狰狞的狼头图腾在阴沉的天色下仿佛要择人而噬。营盘壁垒森严,鹿砦拒马层层叠叠,刁斗林立,巡弋的游骑如同不知疲倦的秃鹫,在营盘外围往复穿梭,马蹄踏起的烟尘久久不散。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皮革、汗臭、马粪和生铁的气息,混合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如同铁锈般的血腥味,那是连日征战留下的印记。
肃杀!绝对的肃杀!
兵士们沉默地擦拭着刀枪,打磨着箭簇,动作机械而精准,眼神如同打磨过的燧石,冰冷而坚硬,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战马在槽枥间不安地打着响鼻,铁蹄刨着地面,仿佛也感受到了大战将临的紧张。整个营盘听不到寻常军营的喧嚣嘈杂,只有兵器碰撞的铿锵、皮甲摩擦的窸窣、以及风掠过营帐和旌旗时发出的、如同鬼哭般的呜咽。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战争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金兵的心头,也压在营盘上空那片铅灰色的苍穹之上。
中军大帐内,气氛却与营盘的肃杀截然不同,反而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压抑和……困惑。
金国都元帅、左副元帅完颜宗弼(兀术),这位以勇猛彪悍、用兵如神著称的女真名将,此刻却眉头紧锁,如同刀刻斧凿般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霾。他魁梧的身躯包裹在厚重的铁甲中,如同铁塔般矗立在巨大的江北舆图前,但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却死死盯着舆图上标注着“临安”的位置,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理解的疑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宋人……疯了?” 他低沉的声音如同闷雷,在空旷的大帐内回荡,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张俊那老狐狸,竟敢率军出城?在采石矶列阵?他哪来的胆子?!”
帐下,几名心腹将领面面相觑,同样是一脸茫然和凝重。
“元帅,末将也觉得蹊跷。” 一名满脸虬髯的万夫长瓮声瓮气地说道,“宋军新败,士气低落,龟缩城中尚可苟延残喘。此时出城野战,无异于自寻死路!那张俊也是沙场老将,怎会如此不智?”
“斥候回报,出城的确实是殿前司精锐,打着张俊的帅旗。” 另一名将领补充道,语气同样困惑,“人数约在五千左右,皆是重甲步卒,列阵于江岸高地,背水而立……这,这分明是……死士的打法!”
死士?五千重甲步卒做死士?这代价未免太大!宋人皇帝赵构,那个出了名的软骨头,什么时候有这等魄力了?还是说……这背后有什么他完颜宗弼尚未看透的阴谋?
兀术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征战半生,横扫辽宋,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情况。宋人皇帝懦弱,朝堂主和派当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兵临采石矶,就是要以雷霆之势,彻底碾碎宋人最后一点抵抗意志,逼他们签下最屈辱的城下之盟。可如今……宋人不仅不求和,反而派兵出城,摆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
这太反常了!反常到让他这位身经百战的统帅,都感到一丝……莫名的心悸。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仿佛一脚踏入了未知的泥沼。
“再探!” 兀术猛地一挥手,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给本帅盯紧了!看看宋人到底在耍什么花样!另外,传令各部,没有本帅命令,不得擅自渡江!违令者,斩!”
“喳!” 将领们齐声应诺,鱼贯退出大帐。
大帐内只剩下兀术一人。他烦躁地踱了几步,沉重的铁靴踏在铺着厚厚毡毯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宋人反常的举动,像一根毒刺,扎在他的心头,让他坐立不安。他征战多年,靠的是勇猛,是兵锋之利,是洞察敌情。可这一次,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看得见的敌人,而是一团笼罩在临安城上空的、难以捉摸的迷雾。
犹豫片刻,兀术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走到大帐深处,那里悬挂着一幅巨大的、用猛兽皮毛缝制的帷幕。他伸出手,用力将帷幕向两侧拉开。
帷幕之后,并非寻常的寝榻或兵器架,而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极其简陋的神龛。
神龛中央,供奉着一尊……难以名状的“佛像”。
那绝非中原或西域常见的佛陀形象。它异常胖大臃肿,几乎占据了整个神龛的空间,形态更接近于一只……匍匐着的、皮肤布满褶皱和疙瘩的巨型蟾蜍!通体呈现出一种黯淡的、仿佛历经岁月侵蚀的青铜色,却又隐隐泛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如同腐败油脂般的滑腻光泽。
所谓的“佛祖三十二圣相”,在这尊“未来佛”身上,以一种亵渎而怪诞的方式被扭曲呈现:
* 顶髻相: 并非高耸的肉髻,而是一个巨大的、如同肿瘤般隆起的肉瘤,顶端裂开一道缝隙,仿佛一只半睁半闭的竖眼。
* 眉间白毫相: 没有白毫,只有一条深深刻入眉心的、如同蜈蚣般扭曲的黑色缝隙,缝隙深处似乎有粘稠的黑色液体在缓缓蠕动。
* 目睫绀青相: 眼睛并非慈悲低垂,而是两枚巨大、凸出、如同镶嵌在青铜疙瘩上的浑浊琥珀!一只首视前方,一只却诡异地斜向上翻,仿佛在窥视着不可见的虚空。
* 齿白齐密相: 嘴巴咧开一个巨大而诡异的弧度,露出两排并非整齐、而是如同犬牙交错般参差不齐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尖利獠牙!嘴角流淌下一条己经干涸的、暗褐色的、如同血迹般的污痕。
* 身金色相: 没有金光,只有那黯淡、布满褶皱和疙瘩的青铜色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覆盖着一层腐败的苔藓。
* 手足缦网相: 手指和脚趾并非连有肉膜,而是关节异常粗大、扭曲,指尖如同锋利的钩爪,深深抠入神龛的底座之中。指缝间,似乎还残留着一些干涸的、暗红色的……泥土?
* ……
其他所谓的“圣相”,更是以各种亵渎、扭曲、怪诞的形式堆叠在这臃肿的躯体之上:如同脓包般的肉瘤象征着“身毛上靡相”,皮肤上纵横交错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色纹路象征着“身纵广等相”,甚至在其臃肿的腹部,还隐约浮现着一张模糊不清、似哭似笑的痛苦人面,象征着某种被吞噬的“众生相”……
整个“佛像”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泥土腥气、金属锈蚀和某种深海淤泥腐烂般的恶息。它静静地匍匐在神龛中,没有宝相庄严,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冰冷而贪婪的凝视。
这尊“未来佛”,乃是金国国主完颜亶(金熙宗)在登基之初,由国中地位最为尊崇的大萨满“兀立罕”,耗费无数心血,沟通“长生天”与“地母”,以秘法铸造,供奉于上京皇宫深处,视为金国天命所归、征服南方的至高象征。此次兀术南征,国主特命大萨满亲随,并请出此“未来佛”分灵(一尊小型复制品),随军供奉,以佑大军,指引未来。
兀术虽勇猛,但对萨满通神之事,向来心存敬畏。此刻,面对宋人难以理解的诡异举动,他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和烦躁,促使他再次来到了这尊象征着“未来”的神像前。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适,从旁边的供案上拿起三支特制的、散发着奇异腥甜气味的黑色线香,就着神龛前那盏永不熄灭、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油灯点燃。黑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带着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甜腻气息,缭绕在那尊怪诞的“未来佛”周围。
兀术单膝跪地,垂下他那颗在战场上从不低下的头颅,用女真语低声祈祷:
“伟大的未来佛,长生天与地母的化身,金国天命之眼……请指引您的仆人……”
他将宋人反常出兵的诡异情况,以及自己心中的疑虑和不安,低声诉说出来。黑色的烟雾缭绕,那尊青铜蟾蜍般的佛像,在幽绿火光和黑烟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诡异莫测。那浑浊的琥珀色眼睛,仿佛真的在微微转动,那只斜向上翻的眼睛,更是死死“盯”着大帐的顶部,仿佛穿透了帐篷,窥视着南方那片被阴霾笼罩的天空。
祈祷完毕,兀术抬起头,目光带着一丝期待和紧张,望向那尊佛像。
时间仿佛凝固了。
只有那幽绿的火焰在无声跳动,黑色的烟雾缓缓盘旋。
突然!
那尊一首如同死物的“未来佛”,其臃肿的青铜身躯,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仿佛沉睡的巨兽在梦中翻身。
紧接着,那只斜向上翻、窥视虚空的浑浊琥珀色眼睛,猛地亮起一丝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紫青色光芒!那光芒一闪即逝,快得如同错觉!
与此同时,一股冰冷、粘稠、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意念,毫无征兆地、强行灌入了兀术的脑海深处!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情绪和画面:
混乱!无尽的混乱!破碎的城池!燃烧的宫殿!扭曲哀嚎的人影!天空裂开巨大的、流淌着黑色粘液的缝隙!七颗幽绿的星辰在缝隙后闪烁!还有……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冰冷到冻结时空的……“意志”……正在降临!
“呃啊!” 兀术闷哼一声,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身体猛地一晃,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那灌入脑海的恐怖景象,让他这位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猛将,也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但紧接着,那股冰冷的意念中,又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一种毁灭之后新生的……宏大与……“纯净”?
混乱……毁灭……新生……降临……
几个模糊的意念碎片,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意识里。
幽绿的火苗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随即恢复了稳定。黑色的烟雾依旧袅袅。那尊“未来佛”也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兀术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苍白。他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那尊诡异的佛像,眼神中充满了惊骇、困惑,以及一丝……被强行植入的、对那“混乱新生”的……莫名悸动?
宋人出城……不是为了抵抗……而是为了……迎接某种……“降临”?
一个疯狂而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他缓缓站起身,铁甲发出沉重的摩擦声。他走到大帐门口,猛地掀开帐帘。
帐外,肃杀的金军大营依旧。但此刻,在兀术眼中,这片钢铁洪流,似乎正被一股无形的、来自南方临安城的、更加古老而恐怖的阴影所笼罩。
他望向长江对岸,那片宋军列阵的江岸高地,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传令……”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迟疑,“全军……戒备。没有本帅命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他需要时间,消化那来自“未来佛”的、充满混乱与毁灭的“启示”。而临安城的方向,那股令人心悸的、非人的“碧空”气息,似乎也变得更加浓郁了。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没了长江两岸。白日里金军大营那令人窒息的肃杀,在黑暗中发酵、膨胀,变成了一种更加粘稠、更加令人不安的死寂。只有刁斗声在营盘深处规律地响起,如同垂死巨兽缓慢的心跳。
兀术在参拜了那尊诡异的“未来佛”后,心中的疑虑和不安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那灌入脑海的混乱、毁灭与新生的恐怖画面,以及那冰冷粘稠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他的心神。他下令全军戒备,不得轻动,自己则在中军大帐内焦躁地踱步,铁靴踏地的沉闷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帐外,值夜的哨兵们强打着精神,警惕地注视着对岸那片被黑暗笼罩的江岸高地。那里,白日里出城列阵的宋军重甲步卒,如同沉默的礁石,在夜色中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没有篝火,没有喧哗,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如同坟墓般的死寂。这种反常的安静,比任何战鼓号角都更让经验丰富的金军老兵感到不安。
突然!
毫无征兆地,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如同天神暴怒挥下的巨鞭,猛地撕裂了厚重的夜幕!紧接着,不是一声,而是连绵不绝、如同山崩地裂般的恐怖雷鸣,在头顶轰然炸响!那雷声沉闷、宏大,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共鸣,仿佛不是来自天空,而是来自大地深处,来自那奔腾不息的长江江底!
“咔嚓——!轰隆隆隆——!”
整个金军大营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到极致的雷霆照亮!如同白昼!士兵们被这恐怖的雷声震得耳膜生疼,心脏狂跳,纷纷惊恐地抬头望天。
然而,他们看到的景象,却让所有人瞬间血液凝固!
天空,不再是纯粹的黑暗!厚重的乌云如同沸腾的墨海,疯狂地翻滚、搅动!而在那翻涌的云层深处,闪耀的并非寻常的银白色闪电,而是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如同熔化的紫金般的光芒!
紫金色的闪电!它们如同无数条狂暴的、扭曲的巨蟒,在漆黑的云层中疯狂穿梭、纠缠、炸裂!每一次闪耀,都将整片天空映照成一片诡异的紫金色!那光芒冰冷、妖异,带着一种亵渎神圣的、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仿佛天空本身正在被某种难以名状的力量撕裂、焚烧!
“天……天罚?!” 有金兵失声惊呼,声音带着哭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天空疯狂磕头。
“长生天发怒了!”
“是宋人!宋人引来了邪魔!”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金军营盘中迅速蔓延。再精锐的战士,面对这超越凡人理解范畴的、仿佛末日降临般的天地异象,也感到了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兀术猛地冲出大帐,抬头望向那片被紫金雷霆撕裂的天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那紫金色的电光……那狂暴到极致的雷霆……这绝非自然天象!这与他白日里在“未来佛”眼中看到的那一闪即逝的紫青光芒,何其相似!难道……难道那“未来佛”预示的混乱与毁灭……真的开始了?!
“元帅!江……江上!” 一名瞭望塔上的哨兵,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几乎不声的凄厉嚎叫!那声音穿透了震耳欲聋的雷声,带着一种极致的恐惧,狠狠刺入每一个人的耳膜!
兀术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长江方向!
借着那不断炸裂的、妖异的紫金闪电光芒,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毕生难忘、足以摧毁任何凡人理智的恐怖景象!
只见那原本奔腾不息的长江江面,此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大的魔手搅动!滔天的巨浪毫无征兆地掀起!那浪头之高,几乎要触及天空翻涌的紫金雷云!浪峰不再是浑浊的江水,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墨玉般的漆黑!浪花翻滚间,闪烁着无数细碎的、同样妖异的紫金色电芒!
而就在这如同末日海啸般的滔天巨浪之巅!
就在那翻涌咆哮、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色潮头之上!
赫然出现了……人!
密密麻麻,不计其数,如同潮水般涌动的人影!
他们……或者说它们……身穿着宋军制式的、残破不堪的皮甲!手中握着宋军制式的长矛、朴刀!队列……甚至保持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整齐!
但!
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呐喊,没有嘶吼,只有一片比雷霆更令人心悸的、如同坟墓般的死寂!
它们的动作僵硬、同步得可怕!迈步、举矛、挥刀……每一个动作都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整齐划一,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在紫金闪电的映照下,它们露出的脸庞……苍白、浮肿、毫无表情!眼眶深陷,眼珠浑浊如同死鱼,瞳孔深处……似乎也闪烁着极其微弱的、与浪花中相同的紫金色电芒!
它们……踏浪而行!
那滔天的黑色巨浪,如同最忠实的坐骑,承载着这支沉默的、死寂的、散发着非人气息的“宋军”,无视汹涌的江流,无视地心引力,无视一切物理法则,以一种稳定得令人绝望的速度,朝着北岸的金军大营……汹涌而来!
“鬼……鬼兵!!”
“是水里的冤魂!宋人的冤魂索命来了!”
“跑啊!快跑啊!”
金军营盘彻底炸开了锅!白日里还如同钢铁般坚硬的意志,在这超越认知的恐怖景象面前,瞬间土崩瓦解!士兵们丢盔弃甲,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嚎,如同无头苍蝇般在营盘中乱窜!恐惧如同实质的瘟疫,吞噬了所有人的理智!
兀术僵立在原地,如同被冰封。他眼睁睁看着那支踏着黑色巨浪、沉默如死的“宋军”越来越近。他甚至能看清前排那些“士兵”脸上毫无生气的表情,以及它们手中长矛矛尖上闪烁的、同样妖异的紫金寒芒!
这……这就是宋人出城的目的?这……这就是那“未来佛”预示的混乱与毁灭?!
“萨满!大萨满!” 兀术猛地回过神,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快!快请大萨满!请未来佛显圣!挡住它们!挡住这些……东西!”
他身边的亲兵连滚带爬地冲向供奉“未来佛”的神帐方向。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神帐方向传来的一声更加凄厉、更加绝望、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惨嚎!那是大萨满兀立罕的声音!紧接着,神帐内那盏永不熄灭的、燃烧着幽绿火焰的油灯,猛地爆裂开来!一股更加浓郁、更加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泥土腥气和深海淤泥腐烂的恶息,瞬间弥漫开来!
兀术的心,彻底沉入了无底深渊。
他眼睁睁看着,那沉默的、死寂的、踏浪而来的“宋军”潮水,己经涌上了北岸的滩涂。它们无视金军仓促间射出的、如同雨点般落下的箭矢(箭矢射中它们,如同射入朽木,毫无反应!),无视营盘外围的鹿砦拒马(它们僵硬地迈步,如同踩过枯枝般轻易跨越!),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毁灭一切的姿态,朝着金军大营的核心……碾压而来!
紫金色的雷霆依旧在头顶疯狂炸裂,将这片人间地狱映照得一片妖异。
混乱、毁灭、降临……
“未来佛”的“启示”,以一种远超兀术想象的、更加恐怖和亵渎的方式,降临了。而临安城的方向,那片被阴霾笼罩的天空深处,仿佛有一双冰冷的、如同“碧空”般辽阔的眼睛,正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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