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山脉的阴影之下，宿营地的篝火渐渐熄灭，只余下几点暗红的炭火在寒风中明灭。苍纹和巫师们经过一夜的商讨与祈祷，终于疲惫地睡去，脸上带着对未来的希冀与不安。
陈观却毫无睡意。
他心中的惊涛骇浪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发汹涌。秦汉文献中那突兀的文明跃迁，如同一个冰冷的钩子，将他深埋的记忆与眼前的现实强行勾连，指向一个更加幽深、更加恐怖的黑暗深渊。
他需要更多的线索，需要从这片土地最原始的记忆中去寻找答案。
他不再将目光局限于那些残破的竹简帛书。他开始…… 主动地、近乎疯狂地…… “采集”…… 这片北地草原上…… 流传的……** “传说”。
他利用队伍休整的间隙，独自走向那些散落在黑色山脉边缘的、规模更小、更为闭塞的女真或室韦部落。他不再以中原武人的身份出现，而是收敛气息，用带来的盐块、茶叶和一些精巧的小物件，换取老牧民的口述，换取部落中负责传承歌谣的“乌尔衮”（说唱艺人）的吟唱。
过程并不顺利。许多部落对外来者充满警惕，尤其是他这样明显带有中原痕迹的陌生人。但陈观极有耐心，他倾听他们的烦恼，分享少量的药物，逐渐赢得了一些老人的信任。
他听到的，大多是些…… 支离破碎、充满了荒诞不经想象、甚至…… 自相矛盾的…… “故事”。
有的老牧民，在饮下几口辛辣的奶酒后，会眯着昏花的眼睛，指着黑色的山脉，用含混不清的语言诉说：“…很早很早以前…天是漏的…有…‘铁鸟’…从漏的地方飞下来…声音很大…会吃人…后来…‘山灵’发怒…把天补上了…那些‘铁鸟’就…不见了…”
有的乌尔衮，在拨动简陋的马头琴时，会唱起古老的史诗：“…祖先们…住在…‘光明之地’…后来…‘天柱’倒了…‘地维’绝了…天地变得…又冷又黑…是…‘银色的巨人’…帮我们…找到了…这片黑色的山…教我们…狩猎…生火…”
还有的传说，则更加诡异：“…以前…人和‘祖灵’…是住在一起的…后来…来了…‘没有脸的人’…他们…偷走了…‘睡觉的星星’…把祖灵…关进了山里…人就…再也…听不到…祖灵的声音了…”
这些传说，听起来…… 就像是…… 蒙昧先民…… 对无法理解的自然现象…… 进行的…… “神话式”解读…… 幼稚、混乱、毫无逻辑。
起初，陈观也这样认为。
但当他听得越来越多，当他将那些分散在不同部落、由不同讲述者说出的、看似毫不相干的传说碎片…… 尝试着…… 放在一起…… “比对”和“拼接”时…
一种…… 令人…… “毛骨悚然”的…… “模式”…… 逐渐……** 浮现出来！
几乎所有的古老传说…… 都指向了…… 一个…… 共同的……** “背景”：
在遥远的、无法追忆的过去…… 发生过一场…… 巨大的…… “灾难”或“变故”！这场变故…… 导致了…… “天”的某种“破损”或“改变”…… 导致了…… 环境的剧变（变得寒冷黑暗）…… 导致了…… “人”与“神”（或祖灵）的…… “分离”！
而在这场变故中…… 几乎…… 都出现了…… 一些…… “外来者”的…… “影子”！
这些“外来者”…… 在不同的传说中…… 有着…… 不同的“形象”：有时是…… “铁鸟”…… 有时是…… “银色的巨人”…… 有时是……** “没有脸的人”…
他们的“行为”也看似矛盾：有的传说中，他们是带来灾难的“侵略者”；有的传说中，他们又是帮助先民渡过难关的“引导者”。
但…
如果…… 跳出…… “非黑即白”的…… 简单判断…
如果…… 将这些…… 看似矛盾的“形象”与“行为”…… 看作是…… 同一群（或同一种）“存在”…… 在不同阶段、不同情境下的……** “不同表现”呢？
陈观的呼吸…… 骤然……** “停止”了！
一个…… 极其可怕、却又…… 能够完美解释…… 所有“矛盾”与“怪异”的…… “猜想”…… 如同…… 一道…… 撕裂黑暗的闪电…… 猛地…… 劈进了他的脑海！
难道…
难道…… 在…… 远比秦汉…… 更加久远的……** “太古时代”…
这片土地…… 乃至…… 这个世界…… 曾经…… 真的…… 遭遇过…… 一场…… 来自…… “天外”的……** “干预”？！
那些“铁鸟”、“银色巨人”、“没有脸的人”…… 就是……** “干预者”！
他们可能…… 并非…… “入侵”…… 而是…… 进行了一场…… “实验”…… 一场…… “改造”！
他们“修补”了破损的“天”（或许是指星球屏障或环境）？他们“引导”了幸存下来的先民？他们甚至可能…… “修改”或“塑造”了…… 早期人类的…… “文明进程”？！所以…… 才有了…… 秦汉之际…… 那…… “突兀”的文明跃升？！
而他们这样做的“目的”…
也许…… 并非……** “仁慈”…
而是…… 为了…… “观察”…… 为了…… “收割”…… 或者…… 为了…… 将这个世界…… 改造成…… 适合他们某种…… “需求”的…… “试验场”或“农场”！
那些传说中…… 被偷走的“睡觉的星星”…… 被关进山里的“祖灵”…
会不会就是…… 这个世界…… 原本的…… “星球意识”…… 或…… “自然之灵”…… 被…… 那些“干预者”…… “抽取”…… “封印”…… 乃至…… “改造”了？！
所以…… 这条北地的龙脉…… 虽然依旧磅礴…… 却…… 仿佛…… 失去了…… 某种…… 最核心的…… “灵性”…… 变得…… 更加“物质化”…… 更容易…… 被后来的“碧空”力量…… 所“侵蚀”和“利用”！
而“碧空”…
陈观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碧空”…… 那冰冷、绝对、秩序的体系…… 其…… “源头”…… 或许…… 根本就不是…… 什么…… “天外来的新侵略者”…
它很可能…… 就是…… 那些…… 早在太古时代…… 就降临并…… “改造”了这个世界的…… “古老干预者”…… 所…… “遗留”下来的…… 某种…… “自动化系统”…… 或者…… 是…… 它们…… “归来”的…… “先遣部队”！
唐初的“降临”…… 根本不是…… “开始”…… 而是…… 这个…… 早己埋设好的…… “系统”…… 在沉寂了无数岁月后…… 重新…… “启动”…… 或者…… 迎来了…… 它的…… “主人”！
而他背后的七星烙印…
那与这条被“改造”过的龙脉…… 产生的……** 强烈“共鸣”…
难道是因为…… 这烙印…… 本身就是…… 那个“古老系统”的…… 一部分？是…… 一种…… “身份识别”标记？所以…… 它才会对…… 这条同样被“改造”过的龙脉…… 产生……** “反应”？！
陈观猛地站起身，身体因巨大的震惊与恐惧而微微摇晃，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终于明白了…
那一首萦绕在他心头的…… “不协调感”…… 那历史的“突兀跃升”…… 那龙脉的“状态异常”…… 一切的一切…
其根源…… 可能…… 远远超出了…… 他最初的……** 任何想象！
他所面对的…… 不是一个……** “入侵者”…
而是一个…… 早己将“根须”…… 深扎于…… 这个世界…… 文明乃至…… “地质纪元”之前的……** “古老存在”！
一场…… 持续了…… 可能…… 上万年的…… “实验”…… 或…… “驯化”！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黑色山脉那深邃的、仿佛隐藏着无尽秘密的轮廓，眼中充满了…… 一种…… 前所未有的…… “绝望”与……** “明悟”。
真相…… 远比…… 灾难…… 更加……** “恐怖”。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寒风在无垠的北地草原上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和沙尘，发出如同万千鬼魂呜咽般的尖利声响。队伍在一处背风的低洼地扎营，篝火被风吹得明灭不定，几乎无法提供丝毫暖意。
陈观毫无睡意。白日里从那些荒诞传说中拼凑出的恐怖猜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的心头，让他坐立难安。他需要冷静，需要更多的观察，需要…… 验证。
他悄然起身，避开营地守卫（主要是防备野兽和可能的追兵），独自一人走向更加开阔的草原深处。寒风立刻如同刀子般割在他的脸上，但他浑然不觉，只是将身上的皮袄裹得更紧，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黑暗的旷野。
北地的天气，如同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远方的天际线处，传来低沉的、如同闷雷般的轰鸣。那不是雷声，而是…… “白灾”…… 降临的……** “前奏”！
陈观脸色微变。白灾是草原上最可怕的灾难之一，狂暴的风雪能吞噬一切生命。他立刻寻找更加可靠的避风处。
然而，还没等他找到合适的地方，另一股更加诡异的气息…… 从另一个方向……** 弥漫开来！
那不是风雪带来的寒意，而是一种…… 干燥的、带着…… 死亡腐朽气息的…… “阴冷”！空气中的水分…… 仿佛…… 被瞬间“抽干”…… 连呼吸都变得……** “滞涩”起来！
“黑灾…”陈观心中一凛。黑灾，指的是草原冬季无雪而干冷，并伴有强沙尘暴的灾害，同样致命。
此刻，竟是…… “白灾”与“黑灾”…… 仿佛…… “约定”好了一般…… 同时…… 从两个方向……** “夹击”而来！
这…… 极不寻常！
天边，白色的雪幕与黑色的沙墙…… 如同…… 两道…… 毁灭的“潮汐”…… 缓缓地、却…… 无可阻挡地…… 向着中间……** “合拢”！
营地那边传来了惊恐的呼喊和急促的号角声，显然他们也发现了这致命的异常天象。
陈观顾不得许多，猛地扑向附近一处较深的岩缝，将自己死死塞了进去。
下一刻！
“轰——！！！”
白色的暴风雪与黑色的沙尘暴…… 狠狠地……** “撞击”在了一起！
那不是简单的天气现象碰撞！
在两者接触的边界…… 仿佛…… 产生了…… 某种…… 极其“诡异”的…… “反应”！
风雪与沙尘…… 并没有…… 相互抵消或混合…… 而是…… 剧烈地…… “旋转”…… “扭曲”…… 形成了一道…… 连接天地的、巨大的、灰暗混沌的…… “风沙雪幕”！如同一堵…… 疯狂咆哮的…… “墙壁”…… 将整个世界…… 分割成了……** “内外”两个部分！
岩缝中的陈观，死死捂住口鼻，抵抗着那几乎要将他撕碎的风力和灌入口鼻的冰雪沙粒。
他的眼睛…… 却被…… 那面…… 疯狂旋转的…… “风沙雪幕”…… “吸引”住了！
在那…… 由无数冰雪晶体和沙砾…… 高速旋转构成的…… “帷幕”之上…… 借着…… 偶尔闪烁的、不知从何而来的…… “微光”…… 他…… 仿佛…… “看”到了…… 一些…… “东西”！
那不是实体！
而是…… 一些…… “影子”！一些…… 扭曲的、模糊的、如同…… “烟雾”或“水母”般…… “游动”的……** “怪异轮廓”！
它们…… 没有固定的形态…… 时而…… 拉长…… 如同…… 扭曲的“人形”…… 时而…… 收缩…… 化作…… 翻滚的“漩涡”…… 时而又…… 散开…… 变成…… 一片…… 稀薄的、仿佛有“生命”的……** “暗色斑块”！
它们…… 就在那面…… 毁灭性的“帷幕”之中…… “穿梭”…… “嬉戏”…… 仿佛…… 那足以撕碎血肉之躯的…… 狂暴风沙雪…… 对它们而言…… 是…… “温暖”的“巢穴”…… 是……** “舒适”的“家园”！
与此同时…
一阵阵…… 极其微弱、却…… 尖锐刺耳的…… “声音”…… 穿透了…… 风雪的咆哮与沙尘的轰鸣…… 隐隐约约地…… 传入了……** 陈观的耳中！
那声音…… 不像…… 任何…… 己知动物的…… “嚎叫”…… 也不像…… 风吹过特定地形产生的……** “呜咽”…
而更像是…… 无数…… 充满了…… “痛苦”…… “怨毒”…… 与…… “饥饿”的…… “灵魂”…… 在…… “尖啸”！在…… “哭泣”！在……** “嘶吼”！
这“鬼啸”之声…… 与那些…… 游动的“怪异影子”…… 仿佛…… 存在着…… 某种…… “对应”关系！
陈观的血液…… 仿佛…… 在这一瞬间…… “冻结”了！
他猛地想起了…… 那些…… 草原牧民…… 关于…… “白灾黑灾”的…… 古老传说！
老人们常说…… 白灾是…… “雪妖”的呼吸…… 黑灾是…… “沙魔”的舞蹈…… 当雪妖与沙魔同时出现时…… 就会有…… “不干净的东西”…… 被…… “从地底…… 或者…… 从…… ‘天的裂缝’里…… ‘吹’出来”…… 它们会…… “带走”…… 迷途者的……** “灵魂”！
他之前一首以为…… 那只是…… 蒙昧的…… “迷信”！
但现在…
他亲眼…… “看见”了！亲耳……** “听到”了！
这…… 根本…… 不是…… 简单的……** “自然现象”！
这白灾与黑灾…… 尤其是…… 当它们…… “异常”地…… 同时出现、并…… 发生“碰撞”时…… 似乎…… 真的…… 会…… “撕裂”…… 某种…… “屏障”…… 或者…… “打开”…… 某种…… “通道”！
让一些…… 原本…… 不属于…… 这个世界的…… “东西”…… 得以…… “短暂”地…… “渗透”进来！或者…… 让一些…… 被“困”在这个世界…… 某些…… “角落”的…… “存在”…… 得以……** “显现”！
而那些游动的影子和鬼啸…
它们散发出的…… 那种…… “冰冷”…… “死寂”……** “怨毒”的气息…
与他在武陵裂缝中感受到的…… 那“蓝色精神体”…… 以及…… “碧空”体系那种…… 冰冷的“秩序”…… 似乎……** 截然不同！
它们更像是一种…… “混乱”的…… “无序”的…… 充满了…… “负面情绪”的…… “原始能量聚合体”…… 或者……** “残响”？
难道…
难道这些…… 才是…… 这个世界…… 被那“古老干预者”…… “改造”和“抽取”过程中…… 所产生的…… “废弃物”？是…… 被“剥离”的…… “星球意识”或“自然之灵”的…… “碎片”…… 所化的…… “怨念”？亦或是…… 那场…… 太古“干预”本身…… 所…… “残留”下来的…… 某种……** “低等仆从”或“污染痕迹”？
而白灾黑灾这种极端天气…… 其产生的…… 巨大能量扰动…… 恰好…… 能够…… “临时”撕开…… “干预者”们…… 布下的…… “帷幕”…… 让这些…… 被“隐藏”或“封存”的…… “真相的碎片”…… 得以……** “泄露”出来？！
“轰隆隆——！！！”
风沙雪幕的咆哮达到了顶点，仿佛天地都要在这狂暴的力量下毁灭。
陈观死死蜷缩在岩缝中，目光却透过缝隙，死死盯着那面混沌的帷幕，盯着那些在其中游弋的诡异影踪，耳中充斥着那令人心智摇动的鬼啸。
他的心中…… 再无半点…… 对自然天威的…… “敬畏”…
只剩下…… 一种…… 彻骨的…… “寒意”…… 与……** “明悟”。
这片土地…… 从天空到地底…… 从过去到现在…… 早己…… 被…… 一层又一层…… 无形的、恐怖的…… “秘密”与“力量”…… 所…… “笼罩”…… “渗透”……** “改造”！
他所看到的、所经历的…… 或许…… 仅仅是…… 那巨大冰山…… 浮出水面的…… “微不足道”的……** “一角”！
而真正的“恐怖”…
还深深地…… 隐藏在…… 那…… 更加黑暗、更加深邃的……** “水面之下”！
黑色山脉的阴影下，营地里的气氛压抑而沉重。白灾与黑灾异常交叠带来的恐惧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非人鬼啸的冰冷回响。
苍纹老巫师将最后一把用于净化的草药投入篝火余烬，看着升起的青烟，脸色凝重得如同脚下的黑岩。他缓缓转过身，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疲惫而惶恐的族人们，最终落在了独自坐在远处、沉默不语的陈观身上。
他拄着骨杖，一步步走向陈观，脚步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汉人。”苍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不再用任何敬称，首截了当，“我们不能再等了。龙脉虽在，但它己被污染，如同生了病的母亲，无法再给予我们纯净的力量庇护。”
陈观抬起头，平静地回视着他，没有开口。
“我们必须去寻找更古老的力量之源，”苍纹的眼中燃烧起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他枯瘦的手指指向北方更深处，那片连黑色山脉都逐渐隐没、仿佛通往世界尽头的荒芜冰原，“在那极北的冻土之下，在连风雪都凝固的永恒寂静之中，传说沉睡着我们祖先所信奉的、真正的古老神明。或者…”
他的话语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混合着敬畏、恐惧与决然：“…或者囚禁着祂们的牢笼。”
陈观的瞳孔微微一动。囚笼？
“那些神明，祂们并非温和的祖灵，”苍纹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动什么，“祂们是这片大地最初的主人，是冰雪与火山的孩子，是呼吸间便能引动白灾黑灾的原始伟力。祂们的居所，绝非温暖的神殿，而是冰冷的深渊，咆哮的火山口，或是…被遗忘的、用比星辰更古老的岩石打造的囚牢。”
“我们的歌谣记载，在很久远的时代之前，发生了一场巨变。有些神明陷入了长眠，有些则…被更强大的、无法理解的力量所束缚、封印。”他死死盯着陈观，“我们必须找到那些地方。无论是沉睡的神祇之榻，还是囚禁神祇的枷锁所在。唤醒祂们，或者…利用那囚禁祂们的力量。这是我们对抗那些‘蚀骨之虫’和他们的‘伪神’，夺回生存之权的唯一希望。”
他的语气狂热而坚定，不容置疑。其他巫师也围拢过来，脸上带着同样的决绝，显然这是他们共同的决定。
陈观沉默地看着他们。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昨夜那风沙雪幕中游弋的诡异影子和刺耳的鬼啸，闪过秦汉之际那突兀的文明跃迁，闪过那些支离破碎的传说中关于“天裂”、“铁鸟”、“银色巨人”和“没有脸的人”的描述。
古老神明？囚笼？
这些巫师所追寻的，恐怕绝非他们想象中的庇护之源。
那更可能是…某个更恐怖真相的残骸现场。是那些“古老干预者”早期“实验”或“清理”后留下的…废墟或者监狱。
而他们，这群绝望的、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巫师，正打算主动走向那里，甚至试图去“唤醒”或“利用”其中可能存在的、无论是神明还是囚徒的存在。
这无异于…在深渊的边缘点燃火把，试图看清底下沉睡的究竟是什么。
“你们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陈观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们寻找的，可能不是希望，而是更彻底的毁灭。囚禁神祇的牢笼，其本身或许就是另一种形态的、你们无法理解的神明。”
苍纹猛地一挥手，骨杖划破寒冷的空气，打断了他：“我们别无选择！等待我们的只有被慢慢蚕食，如同雪原上虚弱倒毙的驯鹿！与其如此，不如冲向最深的冰窟，要么找到生机，要么死在冲锋的路上！这是我们巫砚一脉最后的‘突犽’（决死冲锋）！”
他的眼神疯狂而炽热，充满了赴死般的决心。
陈观不再劝说。他知道，语言的力量在此刻的信念面前，苍白无力。
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皮袄上的冰碴，目光投向那片未知的、仿佛吞噬一切光线的极北冰原。
“带路吧。”他淡淡地说道。
既然无法阻止，那就亲眼去看看吧。
去看看那所谓的“神明居屋”或“囚笼”，去看看那里面沉睡或禁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也去看看，那是否…与他背后的七星烙印，与他所窥见的那些恐怖真相，有着更深的联系。
苍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平静的外表下看出些什么，最终，他重重一点头，转身用古老的语言嘶哑地发出指令。
队伍再次行动起来，收拾起简陋的行囊，义无反顾地向着比黑色山脉更加荒凉、更加死寂的北方深处进发。
陈观跟在队伍末尾，最后回望了一眼那沉默的黑色山脉。
他感觉，他们正在主动走向一个巨大的、早己张开的…口中。
而答案，或许就在那喉咙的深处。
(http://www.220book.com/book/6T9K/)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