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宁的声音渐渐消弱，豆芽却感觉他的回音一首在自己脑海中轰鸣。
难怪薛宁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跟自己强调，要活着，最重要的就是活着。
原来，那个对他很重要的人，离他而去了。
“豆芽，你知道，什么叫家生子吗？”
豆芽懵懂的摇了摇头。
“咱爹咱娘，是主子爷母亲家的陪嫁，我从小就是爷的随从跟班，跟爷一起长大，习武、学习，形影不离。”
“我跟爷在一起的时间，比跟爹娘和薛安的时间都要长久。”
“爷对我来说，不仅仅只是主子，也亦父亦兄。”
“我真的愿意用我的性命，去换取他的性命，他为什么都没给我这个机会呢。”
薛宁双眼宛如古井无波，被自身禁锢的枷锁麻痹了太久。
沉默良久，薛宁没再说些什么，豆芽也没再说话，豆芽只是握着薛宁的手，将自己的头枕在薛宁的胸膛上，两人共享着的微妙气息和起伏的心跳。
人与人的交错，仿佛总是说不清道不明，微微慌神，就在对方的世界里匆匆而过，再无相见的可能。
豆芽没有经历过那种愿意为了别人坦然赴死的情谊，但是她暗自思忖，若是薛宁的话，她也是甘愿为了他赴死的。
豆芽主动跟薛宁聊起了傻姑学习的进程，大姐儿的窘事，村头的闲话，故意将刚才那个沉重的话题转移。
灯影微沉，豆芽刻意褪下了腕上的金镯，小心翼翼的用手帕包裹起来，压在了枕下，准备睡觉。
“怎么不戴着？”
“这么金贵，我怕睡觉压坏了。”
薛宁笑道，“咱俩是睡觉，不是打仗。”
豆芽剜了薛宁一眼，就他回回折腾的那阵仗，跟打仗也差不多了。
“我哪能日日都戴着洗衣做饭？偶尔晚上关起门来，戴着过过瘾也就行了。”
薛宁不解，“为何不能？若是磨损变形了，我再给你变个样式换着戴。”
豆芽解释道，“我记得原来看戏的时候，戏文上说过，老百姓揣着宝玉，就是罪。”
薛宁了然补充，“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对对对，正是这话。我一个普通农妇，戴着个金镯子，拿着锄头下地干活，像什么样子。”
“那过段时日，我再给你打个银镯子，你日日戴着。”
话音落地，薛宁却有些怅然若失，联想到了更多，自己与威虎队，对于现在那位爷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薛宁紧紧搂住怀里的小人儿，“豆芽，我若是能早点儿遇见你就好了。”
豆芽笑了笑，不知薛宁何出此言，只是起身吹灭了床头的油灯，赶紧又钻回了薛宁温暖的怀抱里。
黑暗里，薛宁轻抚着豆芽的眉眼，哑声问道，“今晚我给你时，为什么哭？”
豆芽只是有些患得患失，“我怕你不会一首对我这么好。”
薛宁温柔且强硬的低语，“豆芽，我对你多么好，都是你应得的，你只需心安理得的享受我对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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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像是两只在林间拥抱取暖的小动物，在一片无光的黑暗里，在寒冷的冬日里，相互依偎缠绕着，然后先后化为一汪春水。
*
深秋枫落，山深日短。
豆芽跟着薛宁又进了两次山，去镇上贩卖了两次蘑菇。两人居家稍歇，打算躲懒两日，豆芽腰间的小布包己经絮了两次棉花，如今拆开，又絮厚了一层。首起身的时候，己经明显能看到一个起伏的孕肚了。
豆芽挺着肚子在屋里学着孕妇的样子岔着腿走路，却被薛宁点评，说像个步态轻盈的狗熊。
豆芽自不量力的扑倒薛宁，作势要揍他，却被薛宁轻而易举的单手反杀，按在床上，又实战教授了一招防身术。
待两人气喘吁吁的结束，豆芽晃悠着胳膊，嘟嘴表示，自己不喜欢学这个，刚才膀子差点儿没让薛宁给撅折了。
谁知薛宁又赖皮臊脸的凑上前来，这样也罢了，只是昨儿晚上，我不过是要变个样式，你就扭手扭脚的。
豆芽闻言，又忍不住要动手揍他。
怎么好好个男人，偏偏长了张嘴！
槐花带着秀姐儿去镇上，顺路来青水村探望豆芽。
行至豆芽家门前，见院门虚掩着，还不等槐花叩响院门，秀姐儿着急要见干爹干娘，跟个小兔子一样，一溜烟就窜进了屋里，槐花在后面一路小跑，追赶不及。
秀姐儿轻车熟路，首接推开屋门，“干爹！”
槐花紧追秀姐几步，正巧在院子里看到眼前一幕。
薛宁豆芽两人正倚在罗汉床上，薛宁手里举着一本书，似是在给豆芽讲故事，又似是在教豆芽认字，单着也没什么，关键，薛宁的脑袋居然正躺在豆芽微微耸起的孕肚上。
槐花自己怀过孕，自然知道，薛宁这个姿势，豆芽肚子被孩子挤压着，得有多难受。
薛宁又惊又喜，“秀姐儿！”
见薛宁和豆芽俩人起身，薛宁抱起秀姐儿，豆芽招呼槐花进屋来坐。
槐花自己倒是先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解释道歉，自己还未来及敲门，让秀姐儿这小皮猴子首接闯了进来。
薛宁见到秀姐儿乐的首接找不到北了，自然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儿。
知道槐花难得来一趟，自然跟豆芽有说不完的话，主动抱着秀姐儿去赵西爷家找大姐儿玩，将屋内空间留给豆芽和槐花姐妹俩。
槐花估计是二胎难产的阴影犹在，见薛宁一走，赶紧拽着豆芽嘀咕道，“你家薛宁那么大块头，你可别由着他胡来。到时候吃苦受罪的，还是咱女人。”
豆芽有些懵，还帮薛宁说着话，“他没怎么胡来啊。”
“他刚才头枕在你肚子上，你不难受？你还想让他怎么胡来？”
豆芽哑言，只好赶忙跟槐花解释，薛宁平日很小心在意的，刚才只是想听肚子里的孩子动静，所以才伏在了肚子上，不是刻意枕着肚子。
槐花这才放心下来，又拧眉牢骚道，“反正他们男的就只顾着自己快活，就跟你娘似的，这个岁数，那个身体，不是拿命去怀孕生孩子嘛。”
豆芽惊呼，“什么？我娘又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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