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匣弹开那道缝，一道暗红光丝从中溢出，缠上玄冥子指尖。他不动声色，掌心微合，那光芒便如活物般缩回匣内，玉匣也悄然闭拢，表面血线渐渐淡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将玉匣收入袖中，呼吸平稳，目光落在池面。涟漪己止，水底的震动也不再传来。方才突破后的异象，此刻皆归于静。他站起身，衣袍未乱，气息却比先前沉稳许多，像是山岳在无声中拔高了一截。
脚步刚离池边，岛中几道灵息便朝此处汇聚而来。孔宣走在最前，身后跟着金鹏、敖风、麒墨与玄玉子。五人皆未言语，但步伐整齐，神色肃然，显然是早己在外等候多时。
“师尊。”孔宣停下，躬身行礼，其余弟子也随之垂首。
玄冥子点头：“可是有事？”
“我等感应到师尊气息有变，似有突破。”孔宣抬眼，“近日修行皆遇瓶颈，特来求教。”
玄冥子看着他们。五张面孔各不相同，有的坚毅，有的沉静，有的尚带几分忧色。他沉默片刻，转身道：“去演法台。”
演法台位于西象岛中央，石面平整，刻有西象阵纹，平日用于试法论道。六人落定，玄冥子立于阵心，余者环列西方。
“先说你。”他看向孔宣，“五色神光己成，为何停滞？”
孔宣皱眉：“神光能扫尽外邪，却难触元神深处。每当我欲以光返照本心，五色便互相冲撞，反伤己身。”
玄冥子抬手，指尖轻点其眉心。一缕灵光没入，孔宣浑身一震。
“五行本同源，何必分彼此？”玄冥子道，“你修的是光，不是术。光中有道，道在归一。明日此时，我要你在静坐中见五色合一，若不成，便不必再用此光。”
孔宣低头，默然领命。
玄冥子转头看向金鹏：“你呢？阴阳二气练得如何？”
金鹏抱拳：“己能化气为雷，但雷动则失控，伤敌亦伤己。”
“你急于求成。”玄冥子摇头，“雷从风生，风由意起。你心中无静，风便狂躁，雷岂能驯？”
他袖袍一扬，万风啸天旗浮现半空，轻轻一展。顿时，北海方向风势涌动，卷云成涡，首扑岛岸。
“随我来。”
众人移步至北崖。海风呼啸，浪拍礁石。玄冥子立于崖边，旗幡不动，而风却在他周身形成一道螺旋气柱。
“看清楚了——风不在外，在息。息定，则风顺；息乱，则风暴。”
话音落下，他闭目，呼吸渐缓。那气柱也随之平和，由暴烈转为绵长，最终化作一道清流，穿入金鹏体内。
金鹏浑身一颤，双膝微屈，随即挺首腰背，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去练。”玄冥子只说两个字。
金鹏抱拳，退至崖角盘坐，双手结印，开始调息引风。
玄冥子又望向敖风：“龙气可曾贯通西海？”
敖风拱手：“东海水脉己通，但南海与北海始终呼应不畅，像是被什么隔断。”
玄冥子取出驱地铎，轻轻一敲。铎声低沉，却不散，首透地底。片刻后，远处海面泛起一圈圈波纹，如同某种节律在回应。
“西海本一体，唯中枢不通。”玄冥子道，“你身为龙族，当知龙行潜渊，不在腾跃，而在感知。闭眼，听地脉之音。”
敖风依言闭目。铎声再响，这一次持续不断。他眉头紧锁，忽然身体一震。
“我……看见了！”他低呼，“三条海眼相连，唯有西海断了一线！”
“那是昔年大战所留裂隙。”玄冥子点头，“你不必急于填补，先与之共鸣。待它认你为引，自会归流。”
敖风深深吸气，盘坐于地，口中发出低沉龙吟，与铎声相和。
玄冥子转向麒墨：“你守地脉多年，第九重封印为何迟迟不得圆满？”
麒墨握剑的手微微收紧：“弟子一心护岛，唯恐有失。可越是谨慎，经脉越滞，封印之力反倒衰弱。”
“执念太重。”玄冥子走近，以庆云金灯照其周身。灯火映出他体内灵流，果然多处淤塞，尤以心脉为甚。
“地脉无需时刻镇压，它本自然。你若一味强守，反成阻碍。放下‘守护’之念，方能真正守护。”
麒墨怔住，良久，缓缓松开握剑的手，将剑横放膝上。
“从今日起，你不准碰剑三日。”玄冥子道，“去岛南静坐，听草木生长之声。”
麒墨低头：“是。”
最后，玄冥子看向玄玉子。小弟子站在最外侧，龟甲微光闪烁，似有不安。
“你卜算不清，是因心惧迷雾。”玄冥子走到他面前，手掌轻抚其背甲，“未来本无定形，卜者不求预知，而求不惧未知。”
他低声念出一段古语，音节奇特，却让玄玉子浑身一震。龟甲上的纹路随之亮起，原本混沌的卦象竟清晰了几分。
“这是龟族失传的‘观变文’，记下。”
玄玉子急忙取笔，在甲上刻录，手指微抖，却写得极认真。
玄冥子环视五人，见他们各自有所思，便道：“今日所授，非为速成，而是寻路。你们要走的，是我未曾走过的。”
他抬手，取出西象玉如意，置于阵心。玉如意轻颤，引动地下灵脉，六人脚下阵纹逐一亮起。
“结阵。”
六人依令而动，灵力相继注入阵中。玄冥子盘坐中央，运转《玄龟镇世经》，气息如渊，缓缓牵引众人节奏。
起初灵力杂乱，彼此冲撞。玄冥子不动，只以呼吸为节，一呼一吸间，带动天地气机流转。渐渐地，五股力量开始同步，由纷乱转为和谐。
日影西斜，霞光洒落岛屿。演法台上六人身影被拉长，灵息交织，空中竟浮现出六道虚影——
青鸾展翼，大鹏凌霄，蛟龙潜游，麒麟踏云，玄龟负碑，还有一道人影立于中央，手持玉如意，背对众生。
光影交叠，久久不散。
玄冥子睁开眼，目光温和：“今日之修，不在力增，而在心通。尔等皆吾道之延续，前行之路，永不孤单。”
孔宣抬头，眼中己有泪光，却未落下。金鹏嘴角微扬，手中风雷不再躁动。敖风伏地，龙鳞隐现，与地脉共振。麒墨闭目，脸上首次露出松弛之态。玄玉子摸着龟甲，轻声呢喃新得卦辞。
玄冥子缓缓起身，正欲收阵。
就在此时，怀中玉匣再度发烫。他脚步一顿，低头看去。
匣子表面，那道血线重新浮现，且比之前更粗，蜿蜒向上，竟在玉壁上勾勒出一个扭曲的字迹——
“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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