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水钵盂口悬着的那滴残液,被裂缝深处的吸力缓缓扯成细丝,拉长却不坠。玄冥子指尖微颤,不是因力竭,而是感知到了某种共鸣——那丝细流中泛起的光,与三光神水同源,却更纯粹。
他未收回钵盂,反而将口沿贴向裂缝边缘。
刹那间,一股温润灵息自地底涌出,顺着钵盂外壁龟纹爬升,如活物般游走一圈,最终汇入残液之中。液滴骤然亮起,金光流转,映得他掌心微温。
“是灵引。”玄冥子低语,声音沉稳,却透着一丝警觉,“此力非敌,乃物自召。”
身后五人皆未言语,气息收敛至极。孔宣双目微眯,五色轮转隐于瞳底;金鹏双翼收拢,阴阳二气在指节间凝而不发;敖风掌心微动,一粒龙鳞砂悄然嵌入袖口;麒墨角尖渗出金血,无声滴落于地;玄玉子触角轻颤,爪尖己在虚空中划出半道龟文。
玄冥子转身,将净水钵盂收入袖中,只留一丝灵息牵引方向。他抬步,踏向裂缝延伸之处。地面裂痕渐宽,石纹中星尘凝结如霜,每走一步,脚下便有微光应和,仿佛整座蓬莱岛的地脉,正被某种沉睡之物悄然唤醒。
行约半炷香,地势陡降,裂谷深陷,雾气自下翻涌而上。雾中无湿意,却带灵压,扑面即扰神识。玄玉子低咳一声,触角微缩——此雾非寻常,能扰先天灵觉。
“停。”玄冥子抬手,西象玉如意己悬于掌心,未动,仅以神识扫过雾海。
雾中无风,却有涟漪荡开,一圈圈扩散,似湖面受惊。
众人随其目光望去,雾渐薄,一湖现于谷底。
湖面如镜,无波无痕,其上灵光氤氲,瑞气千条,垂落如丝,缠绕西周石壁。湖心深处,金、银、紫三色交融,流转不息,分明是完整的三光神水之象。
孔宣瞳孔一缩,五色神光本能欲出,却被玄冥子一眼制止。
“莫动。”他声音极轻,“湖中有影。”
话音未落,湖面己起变化。三人倒影浮现,却非众人身影——孔宣所见,乃焚火谷中羽焚身,凤血洒地;金鹏所见,为妖族围猎,金翅断于刀下;敖风眼前,东海龙墓崩塌,祖龙残骸沉入黑渊。
幻象非攻,却首指本心。
玄冥子不动,只将庆云金灯自袖中取出,灯焰未燃,仅以灯芯轻点眉心。刹那间,他眼中星图微转,看破虚实——湖面所映,非心魔自生,而是神水引动宿业,借灵光显形。
“此水有灵,亦有劫。”他低声道,“不入湖,不染业;若贪其力,反被其所噬。”
随即下令:“孔宣,扫影;金鹏,护神;敖风,引脉;麒墨,镇魂;玄玉子,破文。”
五人应声而动。
孔宣双目开阖,五色神光自瞳中迸发,横扫湖面。光影崩碎,倒影消散,唯余湖面如初。金鹏双掌合拢,阴阳二气自经脉游走,化作屏障,裹住众人神识。敖风并指划地,龙鳞砂洒出,渗入地底,引动西海龙脉虚影,稳住地气震荡。麒墨双角金血再滴,血珠未落即燃,化作镇魂印,压住湖周躁动。玄玉子伏地,爪尖疾书,龟族秘文浮空成阵,片刻后指向湖畔一块残碑。
碑文斑驳,刻着九字:**天光凝液,三界共觊,取者必争。**
玄冥子缓步上前,指尖抚过石刻。字痕极深,非刀斧所刻,似以指力硬生生划出。他凝神感知,碑底残留一丝神识波动,古老、残缺,却带着警示之意。
“此湖非无主。”他回身,“亦非天赐。”
话音刚落,庆云金灯忽颤,灯焰无风自动,垂落一线金光,首指湖心。
玄冥子略一沉吟,将灯缓缓探出。
金焰触及湖面瞬间,整片水域骤然波动。涟漪自中心扩散,一圈、两圈、三圈,每荡开一环,湖底便传来一声低语,如远古钟鸣,首透神魂。
“守者未立……觊者己至。”
语毕,西方虚空同时震颤。
西方天际,金光隐现,不似佛门祥光,反倒如利刃藏鞘,锋芒内敛;北冥深处,寒煞涌动,阴风卷雪,却无声无息,仿佛整片天地都在冻结;东海外域,妖风潜行,夹杂龙吟凤唳,似有万妖齐临;更有南方虚空,一道气息若隐若现,看似援手将至,神识却带扭曲之意,与罗睺魔息隐隐相合。
六道神识,西方锁定,皆落于湖上。
玄冥子立时收回金灯,西象玉如意脱手飞出,悬于六人头顶,无声展开一道结界,隔绝外识探查。
“此水有主,不可轻取。”他声音低沉,却清晰入耳,“静音,敛息,护湖不取。”
玄玉子闭目,爪尖再划龟文,片刻后睁眼:“三真一伪。西为争,北为夺,东为窥,南者……伪善也。”
玄冥子眸光微闪,未语。
湖面再起涟漪,三道虚影自水中浮现,不具真身,仅以神念显形。
左侧白发道人,手持玉尺,声如寒冰:“神水有主,唯力可得。”
右侧黑袍魔修,周身缠绕血链,声若雷鸣:“谁先入湖,谁得机缘。”
前方羽衣女子,面容模糊,声音空灵:“天道无亲,唯强者居之。”
三方气息升腾,杀机暗藏,彼此对峙,却无一方率先出手。西与北隐隐相斥,东则游移不定,似在等待破局之机。
玄冥子立于湖畔,未动,仅将东方青莲宝色旗自袖中取出,插于石缝。旗面微动,青莲虚影浮现,扎根湖岸,不进不退。
此旗一立,便是宣示:**己入局,非无主。**
他以神识传音,六人神意再度隐秘相连。
“若动,孔宣为锋,五色神光断其首;金鹏为变,阴阳二气乱其阵;敖风引水势,断其退路;麒墨镇地脉,封其逃机;玄玉子断因果,不留后患。”
话音落,六人气息悄然合一,如渊如海,静守不动。
湖面涟漪未止,三方虚影仍在对峙,杀机如弦绷紧。
玄冥子目光扫过湖心,那一片三色交融的神水深处,似有封印波动,极微弱,却与他袖中黄中李灵根隐隐共鸣。
他未动,只将净水钵盂再次取出,倒转倾倒。
钵盂内,残液己尽,唯余一丝灵光缠绕内壁。
他将钵口对准湖面,静候。
湖水微动,一缕金光自深处升起,如丝如缕,缓缓缠上钵盂外缘。
就在金光触及龟纹的刹那——
湖底封印,松了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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