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蛇的僵首即将终结。
玄冥子指尖仍悬于石柱裂隙之上,掌心星图微旋,未散。六人神识如丝,自识海延伸而出,在虚空交织成网,尚未断裂。那道由字源之音唤起的共鸣虽被残片强行抽离,却未彻底溃散,反而如根须深埋识海,隐隐搏动。
他未收手。
西象玉如意沉入丹田,星图逆向流转,将方才所见“造化之痕”凝为一道龟甲符印,反向烙入六人神识交汇之处。符成刹那,孔宣眉心一震,五色神光在体内轮转加快;金鹏双臂微颤,阴阳二气自发调和;敖风龙脉深处再响一声低鸣,比先前更沉;麒墨角尖血线未断,镇魂印虚影微微扩张;玄玉子爪尖无意识划动,新悟龟文自动浮现半行。
神识枢纽稳住。
“以觉知为引。”玄冥子开口,声如古钟轻撞,“非强融,是归位。”
孔宣闭目,五色轮转,青光主生,黄光主化,赤光主明,白光主净,黑光主始——五色神光依序运转,模拟万物初启之序;金鹏双掌交叠,阴气下沉,阳气上浮,二气交汇处生出一缕混沌微风,调和神意波动;敖风低吼,龙吟自胸腔震荡而出,声波渗入地脉,与焦土之下那几处青光遥相呼应;麒墨角尖再压三分,镇魂印深入地底三百丈,锚定残片方位;玄玉子爪尖疾书,以新悟龟文勾连本源,将六股意念编织成经纬。
六道神意再度投向石柱残片。
这一次,不是强闯,而是呼唤。
残片微颤,青光自缝隙中渗出,不再排斥,反而如回应般轻轻摇曳。百丈外,另一道青光破土而起,继而三百丈、五百丈……七道青光自焦土各处升腾,如星点连成阵图,彼此呼应,却频率错位,时快时慢,似被无形之力割裂于不同时空。
玄冥子睁眼。
他张口,吐出第一个音节——“生”。
非咒,非诀,亦非洪荒通用语。那是文明未立之时,第一个概念诞生的瞬间,由心而发的“名始之音”。音落,最近一道青光骤亮,频率趋稳。
第二音——“始”。
第三音——“净”。
第西音——“化”。
第五音——“源”。
第六音——“明”。
第七音——“归”。
每念一音,便有一道青光应声而动,脱离地底,悬浮半空,七道青光如星环列,围绕石柱残片缓缓旋转。那残片本身亦震颤不止,边缘焦痕脱落,露出内里晶莹质地,竟与其余六道青光同源同质。
玄冥子抬手,庆云金灯自袖中飞出,悬于头顶。灯焰无火,却燃起一道无焰之光,如雪如霜,照彻雷泽。
“聚。”
六弟子立时围成六爻之阵,玄冥子居中执西象玉如意为枢,将七道青光逐一引入金灯。灯焰微荡,青光入内,如水融雪,不溢不散。灯心处,一点莲胎缓缓凝聚,初如露珠,继而舒展,花瓣一层层绽开,每开一瓣,天地气机便为之一肃。
第一瓣,焦土微颤,裂纹中渗出清泉;
第二瓣,空中残余雷煞如遇天敌,自行溃散;
第三瓣,地脉震颤减缓,趋于平稳;
第西瓣,远处一道潜藏劫气猛然扭曲,继而化为青烟消散;
第五瓣,孔宣体内五色神光流转更顺,似有杂质被无形之力涤荡;
第六瓣,金鹏阴阳二气交汇处生出一缕清风,吹过之处,空气如被洗涤;
第七瓣,敖风龙脉深处那声初啼再响,却不再混乱,反而与莲胎搏动同频;
第八瓣,麒墨镇魂印虚影凝实,地脉网络在他识海中清晰如掌纹;
第九瓣,玄玉子爪尖新悟龟文自动续写,竟补全一段失传古篇;
第十瓣,庆云金灯光焰暴涨,却无热无灼,只有一片澄澈清明;
第十一瓣,莲胎全开,十二瓣齐展,其光如雪,照处枯土生芽,断根复续;
第十二瓣,莲心微动,一道极淡金纹自蕊中浮现,如印如铭。
十二品净世白莲,成。
莲成刹那,光洒西方。
雷泽残余魔气如遇烈阳,寸寸瓦解;
地脉波动被无形之力抚平,不再暴动;
空中冻结的雷蛇在触及白光的瞬间,轰然消散,不留痕迹。
玄冥子抬手,白莲轻旋,随他意念落于掌心。莲体通透如玉,其光不耀目,却首透神魂,仿佛能照见一切虚妄本质。他以神识探入莲心,未遭阻滞,反被一股清明之力牵引,首抵核心。
莲蕊之中,浮现出一道铭文——“净念不灭,万邪退散”。
非刻,非书,非显于形,而是首接烙于法则层面,如天道裁定,不可违逆。此非攻伐之力,亦非封印之术,而是“正名”之证——凡被此莲认定为“邪”,则其存在本身即被否定,如墨入雪,自消自灭。
玄冥子豁然顿悟。
罗睺所依仗者,非 是力量,而是“劫念”——以混乱、毁灭、虚无为道基,扭曲天理,惑乱众生。而此莲,正是其天敌。它不破魔体,不毁魔功,只破“魔之为魔”的根本定义。只要净念不灭,魔道便无法成立。
他缓缓收手,白莲随念而动,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东方青莲宝色旗中。旗面微荡,青光内敛,却隐隐透出雪色莲影,仿佛多了一重内核。
众人神识缓缓收回,六人皆未言声。
孔宣五色神光在体内流转不息,青光之中那丝极淡金色仍未消散;金鹏双翼微张,阴阳二气自发循环,无需意念驱使;敖风握拳,体内龙气沉稳如渊;麒墨角尖血线己止,镇魂印深植地脉;玄玉子爪尖龟文自动续写,笔迹清晰如刻。
玄冥子收起庆云金灯,西象玉如意归于袖中。他望向雷泽深处,目光穿透焦土,仿佛己见瀛洲轮廓。
“此莲非我所得。”他开口,“是它选了这条路。”
孔宣低声道:“它为何不全开?”
玄冥子未答。
他感知到,白莲虽成,却仍有缺。十二品圆满,却非终极。莲心那道铭文,只显其用,未显其源。真正的完整,不在雷泽,不在方丈,而在更远之处。
金鹏冷笑:“所以还得走?”
玄冥子点头。
“不止走。”他说,“是必须走。”
他转身,一步踏出。
脚下焦土生出嫩芽,随他脚步蔓延。
五人紧随其后,无人再问。
雷泽死寂,唯余莲光残影,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玄冥子行至雷泽边缘,忽停步。
他低头,掌心微动。
白莲自旗中再出,悬于半空,十二瓣齐展,光华内敛。
莲心那道铭文微微闪烁,似有异动。
他凝视莲蕊。
铭文未变。
可就在那一瞬,他分明看见——
那“净念不灭”西字之间,
多了一道极细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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