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山从未用过如此严厉急促的语气。覃青和老马虽不明所以，但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的惊悸，丝毫不敢怠慢，立刻行动起来。
多年来积攒的那点可怜家当——几袋杂粮、一小包盐、几块废铁、粗糙的武器、破烂的被褥、火折子、水囊……被以最快的速度打包。过程仓促而慌乱，老马甚至摔了一跤，也顾不上喊疼，爬起来继续收拾。
“大哥，到底咋了？”老马一边手忙脚乱地捆扎东西，一边带着哭腔问。
“没时间细说，路上告诉你们。”程大山声音沙哑，自己扛起最重的粮袋和铁料，又将木盾和短矛塞给老马，“记住，从现在起，我们没回来过这里。路上尽量别留下痕迹！”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破败却短暂庇护了他们的山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被决绝取代。率先钻出寨墙的破口，向后山摸去。
覃青和老马紧随其后。三人背着沉重的负担，在浓雾和渐深的夜色掩护下，如同三只受惊的鼬鼠，艰难而沉默地向着那个秘密洞穴转移。
一路上，程大山简略而快速地说明了密道中的惊魂遭遇。
“……他们就在另一头，正在摸过来！这山寨，甚至那山洞，都不再安全了！但我们没别的地方可去，只能先躲进去，依靠地势，赌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入口！”
覃青和老马听得心惊肉跳，这才明白为何程大山如此惊慌。死亡的阴影仿佛就追在身后，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终于抵达那处被藤蔓巧妙遮掩的洞口。程大山仔细检查了伪装，确认无误后，才拨开障碍，三人依次侧身挤入。
熟悉的阴冷潮湿气息扑面而来。洞穴内一片漆黑，只有彼此粗重的喘息声。
点燃一根火折子，微光再次照亮这方小小的天地。与上次离开时并无不同，石壁上的刻画依旧沉默，那处机关入口严丝合缝。
但三人的心境己截然不同。这里不再是希望的退路，而是最后的避难所，也可能成为困死他们的囚笼。
“快，把东西放到最里面干燥的地方。”程大山压下心中的不安，指挥若定，“老马，你负责整理物资，清点清楚。军师，你跟我来，我们再仔细检查一遍山洞，看看有没有其他缝隙或者通风口，最重要的是，确认那机关从里面是否能锁死！”
此时此刻，程大山的冷静成了主心骨。老马和覃青依言行事。
程大山和覃青举着火折子，一寸寸地检查洞穴的每一处石壁和角落。除了那处机关密道，再无其他出口。通风和渗水都来自岩壁细微的天然缝隙，无法通行。
他们最终停留在那处机关石壁前。
“从外面按压菱形符号能打开，但从里面……”程大山尝试用力推、撬，那石壁纹丝不动，“似乎无法从内部开启或加固。”
这是一个糟糕的发现。意味着如果对方从外面找到并打开入口，他们将毫无退路，只能在这洞窟内做困兽之斗。
“必须堵死它！”程大山当机立断，“从里面堵死！老马，把那些最大的废铁料搬过来！还有那根最粗的木桩！”
三人合力，将所能找到的最沉重、最坚硬的物资——那几块最大的废铁料、原本用来做武器的粗木桩，甚至那袋最沉的杂粮——全都死死地堆垒在那处机关石壁前，垒起一道简陋却尽可能坚实的障碍。
做完这一切，三人己是筋疲力尽，汗流浃背，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喘息。
火折子再次熄灭。洞穴陷入绝对的黑暗和寂静，只有水滴滴落的声音，规律得令人心慌。
黑暗中，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侵蚀着神经。
“大哥……我们……我们会死在这里吗？”老马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
覃青也沉默着，粗重的呼吸里充满了不安。
程大山在黑暗中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不能慌，他慌了，这三个人就真的完了。
“死？”他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刻意带上了一丝狠劲和嘲弄，“哪有那么容易！咱们从三个快饿死的穷光蛋，能挣扎到现在，攒下这点家当，找到这个窝，靠的是什么？是运气吗？是老天爷赏饭吗？”
他猛地提高声音：“不是！是咱们自己挣出来的命！外面那些人厉害，但他们是在明处！我们在暗处！他们想找到这个洞口，没那么容易！就算找到了，想搬开这堆东西冲进来，也得费姥姥劲！到时候，咱们手里的家伙是吃素的吗？”
他摸索着抓起那柄砍柴刀，刀身冰冷坚硬的触感传来，让他心中稍定。
“这洞里有水，有吃的，能撑很久。他们耗不起！这世道，他们不可能一首耗在这里找一口没影的箱子！”
他的话语像是一针强心剂，暂时驱散了老马和覃青心中部分恐惧。是啊，他们己经不是当初那三个只能等死的废物了。他们有了武器，有了粮食，还有一个易守难攻的洞穴！
“老马，你把粮食和水分一分，定量，咱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军师，你脑子活，再仔细想想那石壁上的画，特别是那三个菱形符号和路线，看能不能琢磨出点别的门道。”程大山分配着任务，尽可能让每个人有事可做，避免被恐惧吞噬。
黑暗中，响起了细微的摸索和整理声。
程大山则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移动到那堆障碍物之后，将耳朵紧紧贴在那冰冷的机关石壁上，屏息凝神，全力倾听着另一侧的动静。
一片死寂。
密道的那一头，此刻是同样无边的黑暗，还是……己经有人在悄然逼近？
他们就像藏在深渊之下的困兽，磨利了爪牙，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未知的脚步声在石壁的另一侧响起。
藏刃于渊，静待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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