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内重归死寂，只有三人粗重未平的喘息和滴水声交织。浓重的血腥味弥漫不散，提醒着刚才那短暂而残酷的搏杀。
“点……点个亮吧……”老马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恐惧，“黑黢黢的，心里发毛……”
“不行！”程大山立刻否决，声音压得极低，“火光会从缝隙透出去，告诉他们我们还活着，而且指明了位置。忍一忍！”
黑暗中，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耳朵能捕捉到石壁另一侧极远处隐约的动静，像是拖拽重物的摩擦声和压低的、模糊的交谈声。鼻子能清晰地闻到铁锈味、汗味和那令人作呕的血腥。
对方没有远离，而是在处理伤员，并显然在重新部署。
“大哥，我刚才……好像捅到人了……”覃青的声音发颤，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和恶心。他这辈子连鸡都没杀过。
“你不捅他，他现在就在这洞里捅我们。”程大山的声音冷硬如铁，没有丝毫动摇，“记住，在这里，没有秀才山匪，只有想活和想死的。”
他的话像冰水一样浇在覃青头上，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也奇异地镇定了些许。
“他们不会罢休。”程大山继续低声道，耳朵始终贴着石壁，“下次再来，要么用更强的手段破墙，要么……用更阴损的法子。”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没过多久，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从缝隙处传来。紧接着，一股淡淡的、略带甜腥的怪异气味飘了进来。
“什么味道？”老马吸了吸鼻子，疑惑道。
程大山脸色骤变！他曾在一个法制节目里闻过类似的气味演示——是某种混合毒物燃烧产生的烟雾！
“捂住口鼻！快！用湿布！是毒烟！”他低吼一声，第一时间扯下内衫下摆，迅速倒出水囊里宝贵的水浸湿，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同时将水囊扔给覃青和老马。
两人虽不明所以，但看到程大山如此紧张，立刻有样学样，用湿布捂住了脸。
那诡异的烟雾丝丝缕缕地从障碍物的缝隙中渗入，味道越来越明显。幸好发现得早，吸入不多。但即便如此，程大山还是感到一阵轻微的头晕目眩，老马甚至干呕了几下。
对方见毒烟效果不佳，或者担心洞内空间太大效果不彰，很快停止了灌注。
阴险的试探接踵而至。
毒烟之后，对方又尝试用长杆透过缝隙向内捅刺探路，被程大山用砍柴刀狠狠劈砍了几次后缩了回去。
接着，外面似乎又陷入了沉寂，但这种沉寂比首接的攻击更让人心慌意乱。
“他们……他们想耗死我们？”覃青的声音透过湿布，显得有些闷。
“耗，或者在想更恶毒的办法。”程大山松开湿布，仔细嗅了嗅空气，确认毒烟己经散去大半，才稍微松了口气，“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他脑中飞速盘算。对方手段狠辣，步步紧逼，显然志在必得。硬耗下去，一旦对方找到方法彻底破开障碍，或者采用火攻、水淹等更极端的手段，他们必死无疑。
必须反击！必须让他们乱起来！让他们自顾不暇！
一个极其冒险、却又可能是唯一生路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他摸索着抓住覃青和老马的手臂，将两人拉近，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声：
“听着，我们不能光挨打。得让他们知道，啃下我们这块骨头，会崩掉满嘴牙，甚至……会引来更凶猛的豺狼！”
“大哥，你的意思是？”
“他们找那箱子，怕人知道。我们就偏要把事情闹大！”程大山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冷静的光芒，“军师，你文采好，脑子快。立刻想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要让人一听就觉得这山里藏着郡守府或者南边大人物的秘密！写下来！”
他又对老马说：“老马，把我那件沾了血的破褂子撕下一块来！”
“写……写什么？”覃青有些懵。
“就写……‘郡守密令，阻者格杀’或者‘南苑惊变，速送安阳’之类的！越模糊越吓人越好！”程大山快速说道，“然后，用血……对，就用刚才溅上的血，写在布条上！”
覃青瞬间明白了程大山的意图——嫁祸！制造混乱！他心脏狂跳，但绝境之下，思绪反而被激发，迅速构思了几句含糊其辞却又暗指官方和隐秘事件的短句。
老马哆嗦着撕下布条。程大山摸索着找到砍柴刀上未干的血迹，涂抹在布条上。覃青则凭借记忆和触觉，用指尖蘸着那温热的、粘稠的液体，在布条上艰难地划下一个个歪扭却惊心的字迹。
很快，几条饱含信息量、触目惊心的“血书”布条制作完成。
“接下来怎么办？”老马颤声问。
程大山摸索到那几根他之前制作的、粗糙的飞镖状铁刺，将血布条牢牢系在其尾部。
“他们下次再来试探时，我们假装力竭，让他们把缝隙扩大些。然后，趁其不备，把这些‘毒饵’用尽全力给我扔出去！扔得越远越好！最好能扔到他们身后的通道里！”
“这……这能行吗？”覃青觉得这计划太过大胆冒险。
“不知道！但这是唯一能让他们疑神疑鬼、甚至内乱的办法！”程大山咬牙道，“必须赌一把！”
仿佛命运听到了他们的计划，石壁外的撞击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力道更猛，而且似乎用了更专业的工具，障碍物被一点一点地推开，缝隙再次扩大！
“准备……”程大山低吼，将系着血布的飞镖分给覃青和老马，自己则握紧了最后一枚，“等我号令！”
光亮再次透入，一个黑影谨慎地在缝隙外晃动。
就是现在！
“扔！”
程大山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毒饵”朝着缝隙外、通道的深处猛掷出去！覃青和老马也奋力将手中的布条掷出！
三块系着血书的破布，如同三条毒蛇，悄无声息地没入通道另一端的黑暗之中。
“妈的！什么东西？”外面传来惊疑不定的叫声。
撞击骤然停止。外面的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不知名的投射物搞懵了，纷纷后退戒备。
短暂的死寂后，通道深处隐约传来一声惊愕的低呼：“这布上有字！郡守……南苑……这……”
声音戛然而止，似乎被人强行打断。
但种子己经播下。
石壁内外，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充满猜疑的寂静。
程大山三人死死抵着障碍物，心脏狂跳，等待着外面的反应。
是会更加狂暴的攻击？还是……
短暂的嘈杂和压低的争执声后，脚步声竟然再次远去，而且比上一次更加匆忙慌乱！
毒饵，似乎起效了！
程大山缓缓滑坐在地，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气。
第一回合，他们靠亡命搏杀撑住了。
第二回合，他们靠阴险毒饵惊退了敌人。
但下一次呢？
洞内三人，在黑暗中相顾无言，只有眼中残留的惊悸和一丝渺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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