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内死寂无声，只有三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那口敞开的箱子，不再散发的宝光，而是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威严与恐怖。
河间郡守的印信官袍！
这哪里是什么财富，这分明是悬在头顶的铡刀！是能将他们这三个小小山贼碾得灰飞烟灭的滔天巨浪！
老马脸上的狂喜早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恐惧的茫然，他指着箱子，嘴唇哆嗦着：“郡……郡守？这……这东西……咱……咱要它干啥？”
是啊，要它干啥？能拿去换粮吗？能拿去换盐吗？恐怕刚露个头，就会被闻风而来的郡兵、镖行、神秘客，以及所有觊觎这权柄的势力撕成碎片！
覃青脸色煞白如纸，作为读书人，他更清楚这箱东西意味着什么。“河间郡守……那是封疆大吏……其印信官袍在此，说明……说明其本人恐怕己遭不测，或者……或者这根本就是一场惊天阴谋的证物！”他声音发颤，带着无尽的惊惧，“我们……我们撞破了天大的秘密！”
程大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额角的旧伤仿佛都在隐隐作痛。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再看那箱足以引人疯狂的权柄象征，深吸了几口冰冷的、带着尘埃味的空气。
错了！全都错了！
他们以为的宝藏，竟是如此烫手的山芋！之前的种种疑团似乎有了解释——为何搜寻者如此执着且手段酷烈，为何前朝官卫会覆灭于沼泽……这根本不是什么金银运输队，这是一场涉及郡守更替、甚至可能牵扯更高层权力的血腥阴谋！
那支小队，恐怕不是押运，而是转移或隐藏这些证物！他们失败了，全军覆没，只留下这口引来无数杀机的箱子。
而现在，这致命的麻烦，落到了他们三个只想求活的蝼蚁手中。
“盖上！快盖上！”程大山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马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将箱盖合上，仿佛慢一点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钻出来。那声“咔哒”轻响，此刻听来却如同地狱的叩门声。
锁虽然盖上了，但知道真相后的恐惧，却再也无法锁回箱内。
“怎么办？大哥，咱们现在怎么办？”老马六神无主，彻底慌了神，“把这东西扔在这儿？咱们赶紧跑？”
扔？程大山目光扫过石壁上那干涸的血迹。之前那些寻宝者，恐怕也有人抱着同样的想法，但他们最终都变成了这石窟的一部分。
“扔不掉了。”程大山的声音异常低沉，“从我们打开箱子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己经陷进来了。无论我们是否带走它，只要有人知道我们到过这里，我们就必死无疑。”
他想起通道另一端那些手段狠辣的搜寻者，想起野市里那些焦灼而危险的面孔。这些人绝不会相信他们只是路过，更不会相信他们什么都没拿。
怀璧其罪。更何况，他们怀的是足以颠覆一郡的“璧”。
覃青瘫坐在地，失魂落魄：“走也是死，留也是死……这……这根本就是一条绝路……”
绝望的气氛再次笼罩下来，比之前在洞穴中被围攻时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之前的敌人看得见摸得着，而现在的危机，却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仿佛整个天地都成了他们的敌人。
程大山闭上眼，脑海中飞速闪过一路而来的画面——破烂的山寨、难喝的劣酒、冰冷的武器、沼泽的沉船、崖上的瀑布……还有老马和覃青信任又恐惧的眼神。
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遍布，却燃烧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与疯狂。
“既然扔不掉，躲不开……”他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那就不扔了！不躲了！”
老马和覃青愕然抬头看他。
“这东西是祸害，但也是武器！是能砸死人的武器！”程大山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口黑箱子上，眼神变得极其危险，“那些大人物不是想要它吗？不是怕它曝光吗？好啊！那就看看，到底是谁更怕！”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我们把它带走！”程大山斩钉截铁，“但不是为了拥有它，而是为了……活下去！”
“怎么活？”覃青下意识地问。
“谈判！”程大山吐出两个字，眼神锐利如鹰，“用这东西，和那些找它的人谈判！和他们背后的势力谈判！换我们三条活路，换一个远离这是非之地的机会！”
与虎谋皮！火中取栗！
老马和覃青都被这疯狂的想法惊呆了。
“他们……他们会信吗？会答应吗？”老马声音发虚。
“由不得他们不信！”程大山冷笑，“我们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们投鼠忌器，比我们更怕这箱子里的东西曝光！这就是我们唯一的筹码！”
他看向那口箱子，仿佛在看一件冰冷的、却能用来搏命的凶器。
“收拾东西！把箱子重新捆好！我们原路返回！”程大山下令，语气不容置疑，“这条路我们走过一遍，熟悉了，反而比来的时候更安全。趁那些搜寻者还没反应过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鹰嘴崖，回到我们的地盘！”
回到那熟悉的山林，哪怕依旧破败，却是他们唯一能稍微掌控的战场。
烫手的山芋己然在手，扔不掉，那就只能死死握住，用它烫伤敌人，为自己搏一条生路！
三人再次行动起来，沉默而迅速地将箱子重新锁好（钥匙功能的令牌小心收好），用绳索仔细捆绑，准备轮流背负这沉重无比的“希望”与“灾难”。
每一步都重若千钧，前途未卜，吉凶难料。
但他们己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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