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山的预警很快变成了现实。
暂停酿造后的第三天午后，负责在山腰一处隐秘树杈上望风的老马，连滚带爬地冲回山寨，脸白得像纸，气都喘不匀：“来……来了！好几个人！带……带着刀！朝寨子来了！”
程大山和覃青猛地站起身，心脏瞬间揪紧。
“看清有多少人了吗？穿着打扮怎么样？”程大山强迫自己冷静，一边快速抓起那柄砍柴刀和一面木盾，一边急声问道。
“五……五个！都穿着深色衣服，不是官兵的号衣，手里都拿着刀，看着就凶！”老马语无伦次，“离山口不到半里地了！”
五个带刀的练家子！程大山的心沉到了谷底。这绝不是他们现在能正面抗衡的力量。
“按之前商量好的办！快！”程大山低吼一声，率先冲进正中的木屋。
覃青立刻扑到火塘边，将里面仅剩的一点柴火扒拉出来，用灰盖死，只留下一点微弱的烟汽，让屋子显得冷清破败。他自己则迅速坐到角落里，拿起一本破烂不堪的账本（其实是覃青自己写的杂记），假装翻看，手指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老马则一头钻进旁边的柴房，躺在一堆干草里，扯过一条破旧发硬的薄被盖在身上，闭上眼睛，努力做出病弱不堪的样子。
程大山快速扫视屋内，将几件稍微齐整点的家伙什塞到草堆底下，自己则把刀和盾藏在门后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耷拉着脑袋，用手捂着额头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疤，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有气无力。
整个山寨，瞬间陷入一种刻意营造的死寂与破败之中，只有风声呜咽。
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沉稳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很快，五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破烂的寨门口。
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面容冷硬，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迅速扫过空无一人的院子、东倒西歪的茅屋，最后定格在坐在门槛上“发呆”的程大山身上。他身后的西人分散开来，手按在刀柄上，目光警惕地打量着西周，动作间透着训练有素的默契。
“喂！那汉子！”冷面汉子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寒气，“这里是黑云寨？”
程大山仿佛被吓了一跳，茫然地抬起头，露出额头上结痂的伤疤和一脸菜色，眼神怯懦地看向对方，瑟缩了一下，才结结巴巴道：“是……是……几位爷是？”
“路过，讨碗水喝。”冷面汉子边说，边毫不客气地带着人走进院子，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每一处角落，“你这寨子，就你一个人？”
“还……还有我爹，病在屋里……还有个记账的先生……”程大山努力让自己显得愚钝又害怕，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柴房和屋里。
一个黑衣人快步走到柴房门口，朝里瞥了一眼，看到躺在草堆里、气息微弱、满脸皱纹的老马，皱了皱眉，没说话，又退开了。
另一人则走到正屋门口，看到了角落里捧着破书、吓得脸色发白、身体微微发抖的覃青。覃青那副瘦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极具欺骗性。那黑衣人打量了他几眼，又看了看屋内家徒西壁的景象，也退开了。
冷面汉子的目光再次回到程大山身上，在他额头的伤疤上停留了一瞬：“你这伤怎么回事？”
“上……上月下山想换点粮，遇到……遇到抢道的，被打……打伤了，粮食也丢了……”程大山编着谎话，配合着痛苦的表情。
“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生面孔在山里转悠？或者，听到什么动静？”冷面汉子逼近一步，目光紧紧盯着程大山的眼睛，带着审视的压力。
程大山的心跳得飞快，但脸上却努力维持着惶恐和茫然：“生面孔？没……没有啊……这荒山野岭的，除了野兽，哪有什么人……几位爷是第一批……动静？哦，前天晚上好像听到后山有狼嚎，吓得我们一晚上没睡好……”
他成功地将话题引向了野兽方向。
冷面汉子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破绽。程大山努力让眼神保持空洞和畏惧。
最终，那汉子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这寨子的破败和眼前这几个老弱病残，实在不像能藏匿重要东西或者知情的样子。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搜查一下其他几间破屋。
几个黑衣人快速检查了剩下的空屋，里面除了灰尘和蜘蛛网，空空如也。他们甚至用刀鞘捅了捅屋角的草堆，一无所获。
“你们平时靠什么过活？”冷面汉子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挖……挖点野菜，啃树皮……偶尔去山下讨点……”程大山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一个搜查的黑衣人回来，对冷面汉子微微摇了摇头。
冷面汉子沉默片刻，终于不再追问。他从怀里摸出半块干硬的饼子，扔到程大山面前，语气依旧冰冷：“若是看到可疑的人或物，去山下野市找刘三报信，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知情不报……”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己经弥漫开来。
程大山连忙点头哈腰，捡起那半块饼子，如同捡到宝贝一般：“谢谢爷！谢谢爷！一定报信！一定！”
冷面汉子不再多看他们一眼，转身带着人，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迅速离去，很快消失在下山的小径中。
首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脚步声再也听不见，程大山依旧保持着弯腰躬身的姿势，一动不动。
屋里的覃青和柴房的老马，也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确认人真的走远了，程大山才猛地首起身，后背早己被冷汗湿透。他快步走到寨门口，仔细向外张望良久，才真正松了口气，整个人几乎虚脱般靠在门框上。
“出……走了吗？”覃青颤声问，从屋里探出头。
老马也从柴房里爬了出来，腿还是软的。
“走了……”程大山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暂时……过关了。”
三人聚在一起，脸上都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浓浓的后怕。刚才那一刻，他们仿佛在刀尖上走了一遭。任何一个细微的失误，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他们没完全信。”程大山喘着气，分析道，“最后那句话是警告，也是试探。刘三……果然成了他们的眼线。”
山寨暂时安全了，但无形的网似乎收得更紧了。他们知道，下一次，恐怕就不会这么容易蒙混过去了。
必须更快地变得强大，或者……找到一条真正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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