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总院VIP病房的消毒水味似乎都被窗外明媚的阳光冲淡了许多。星儿倚靠在升起的病床上,小脸虽然依旧没什么血色,但那双大眼睛里己经有了灵动的神采。
她正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挖着一小块军区食堂大师傅特意做的、入口即化的鸡蛋羹,动作还有些笨拙,但那份专注和努力,让坐在床边的陈烽火心头发烫。
“哥…好吃…” 星儿咽下一小口,满足地眯起眼睛,对着哥哥甜甜一笑,嘴角沾着一点嫩黄的蛋羹。
陈烽火刚毅的脸上线条瞬间柔和下来,他拿起纸巾,动作轻柔地帮妹妹擦掉嘴角的痕迹,声音低沉温和:“慢点吃,星儿。等你再好一点,哥带你去食堂,让张班长给你做他拿手的红烧肉。” 军营食堂的烟火气,成了他给妹妹描绘康复后美好生活的日常画面。
“嗯!” 星儿用力点头,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她的小手悄悄拉住哥哥放在床边、骨节分明、带着新茧的手。
陈烽火的手微微一僵,随即反手将妹妹冰凉的小手完全包裹在掌心,传递着无声的暖意和力量。
他知道,妹妹虽然不说,但那天病房门口的血腥和哥哥瞬间爆发的狠厉,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他只能用更多的耐心和守护,慢慢抚平。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赵铁山司令员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今天他一身笔挺的将校呢常服,肩章上的将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整个人透着一股刚处理完大事的肃杀余威和如释重负的轻松。
“赵爷爷!” 陈烽火立刻想起身敬礼。
“坐着坐着,陪星儿要紧。” 赵铁山摆摆手,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走到床边,看着星儿小口吃着鸡蛋羹的样子,眼神里的喜爱几乎要溢出来,“小星星胃口见好啊!好!能吃是福!恢复得就快!”
星儿看到赵铁山,眼睛亮晶晶的,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小声说:“赵爷爷…哥哥说…好了…去吃红烧肉…” 声音虽然还带着点气弱,却充满了雀跃。
“哈哈!好!等咱们星星彻底好了,爷爷亲自带你们去!管够!” 赵铁山爽朗大笑,声震屋瓦,病房里最后一丝阴霾仿佛都被这笑声驱散了。
他摸了摸星儿柔软的头发,转头看向陈烽火,眼神变得深邃而赞许:“烽火,新兵连的格斗教官今天特意跟我汇报了。他说你小子,是块天生的好材料!学东西快,下手狠,更难得的是有一股子韧劲和血性!格斗考核,把几个练了好几年的老兵都给撂趴下了?”
陈烽火脸上微微发热,但眼神坦荡而坚定:“报告司令!教官教得好!我只是…不想再让妹妹经历那种无助。”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新兵连的训练场成了他宣泄积压情绪、磨砺自身的最佳场所。每一次挥拳,每一次摔打,都仿佛在击碎曾经的屈辱和无力感。他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粉碎任何伸向妹妹的威胁!
“好!有这股心气就好!” 赵铁山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沉雄,“记住,当兵的人,血性不是莽撞!你的狠劲,要用在保家卫国、守护弱小的刀刃上!你爷爷当年就是靠着一股子狠劲和脑子,抱着炸药包炸掉了敌人的指挥所!你爸爸也是靠着细心和狠劲,在雷场里趟出生路!这身军装的分量,你得时刻掂量着!”
“是!司令!我记住了!” 陈烽火沉声应道,目光扫过自己胸前那枚冰冷的复制勋章,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赵铁山点点头,脸色稍微凝重了一些,但眉宇间是掌控全局的沉稳:“王伟民那条线,暂时断了。”
“断了?” 陈烽火眉头微蹙。
“嗯。” 赵铁山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宋国平他们连夜突审,王伟民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把他这些年贪赃枉法、渎职弄权、甚至买凶杀人的罪行,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不少。牵扯出几个处级干部,都己经被控制。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当问到他背后的‘老板’,那个在电话里教唆他‘处理尾巴’、暗示‘让人闭嘴’的神秘人物时,王伟民突然像被掐住了脖子!眼神里的恐惧比面对枪口时还深!他浑身筛糠,语无伦次,最后竟然两眼一翻,口吐白沫,突发心源性休克!现在还在ICU里吊着命,能不能醒过来都是问题。这条线,暂时被掐断了。”
陈烽火心中一凛。能让王伟民这种级别的人在最后关头恐惧到猝死,那个隐藏在幕后的“老板”,能量和手段之恐怖,可想而知!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黑!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病床上懵懂吃着东西的妹妹,一股更强烈的守护欲涌上心头。敌人还在暗处,他绝不能松懈!
“不过,” 赵铁山话锋一转,眼中爆射出铁血统帅的锐利光芒,如同出鞘的利剑,“断了这条尾巴,不代表我们就停下了!王伟民倒台,他留下的权力真空和这些年编织的腐败网络,就是‘星火行动’最好的突破口!阻力?哼,正好连根拔起!”
他看向陈烽火,目光带着期许:“烽火,‘星火行动’己经在全省铺开,但阻力比预想的更大。基层的官僚主义、地方保护主义、甚至一些既得利益集团的阻挠,让很多摸排工作流于形式,真正的困难烈属和伤残军人被刻意忽略、掩盖!我们需要一把锋利的刀,去撕开那些粉饰太平的伪装!”
“司令,您的意思是…” 陈烽火心中一动。
“你现在的身份很特殊。” 赵铁山目光深邃,“你是烈士后代,是‘星火行动’的缘起,更是我们军区的战士!你亲身经历过那些冷眼和推诿,最了解底层的疾苦!等星儿情况再稳定些,我想让你加入‘星火行动’特别督察组!以普通士兵的身份,深入基层!暗访!摸底!把那些真正需要帮助却被挡在门外的人找出来!把那些阳奉阴违、欺上瞒下的蛀虫揪出来!你敢不敢?”
深入基层?暗访摸底?揪出蛀虫?
陈烽火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混合着责任、使命和复仇火焰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这不仅仅是任务,更是对那些曾将他和妹妹推入绝境者的清算!是守护像爷爷、父亲一样牺牲的英烈身后事的战斗!
“敢!” 陈烽火猛地站起,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刀锋初砺,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请司令放心!保证完成任务!绝不让一个英烈的家人再受委屈!”
“好!” 赵铁山眼中满是赞许,“这才像样!具体任务,等星儿再好些,宋国平会详细交代给你。现在,你的首要任务,还是照顾好妹妹,把身体练得棒棒的!”
新兵连训练场,夜。
白天的喧嚣褪去,偌大的操场上只剩下清冷的月光和远处哨塔的探照灯光柱。其他新兵早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营房酣睡,只有陈烽火的身影,还在单杠区挥汗如雨。
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油光,精悍的肌肉线条随着每一个引体向上的动作贲张起伏,汗水如同小溪般沿着脊背的沟壑流淌,滴落在干燥的沙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
“一百九十七…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九…两百!” 陈烽火心中默数,最后一个动作完成,他松开手,轻盈落地,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灼热的气息在冰冷的夜空中形成白雾。
两百个标准引体向上,是他的加练日常。身体的极限被一次次突破,疲惫如同潮水般袭来,却被他钢铁般的意志死死压住。每一次力竭后的坚持,都让他感觉自己离“强大”更近了一步,离守护妹妹的力量更近了一步。
他走到旁边的沙袋区,戴上磨损严重的拳套,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摆开格斗架势,腰马合一,力量从脚底升起,贯穿腰胯,凝聚于拳锋!
“砰!砰!砰!砰!”
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击打声在寂静的操场上回荡!沙袋被他沉重有力的拳头打得剧烈晃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练习的不再是新兵连教的制式捕俘拳,而是在实战中领悟的、融合了本能狠辣与教官指点关节技的致命组合!
刺拳如电,专攻咽喉、眼睛;摆拳如锤,砸向太阳穴、耳根;低扫腿如钢鞭,抽向膝关节、胫骨;肘击、膝撞,招招不离要害!动作简洁、迅猛、狠辣,带着一股从生死搏杀中磨砺出的凶悍气息!这是他给自己打造的护身獠牙!
“呼…呼…” 一套组合打完,陈烽火微微喘息,汗水顺着下巴滴落。他甩了甩发麻的手腕,正准备再来一轮。
突然,他耳朵微微一动,敏锐地捕捉到操场边缘,靠近器械库的阴影里,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啜泣声。
哭声?这么晚了?
陈烽火眉头一皱,警惕心起。他迅速脱下拳套,悄无声息地朝着声音来源摸去。
借着月光,他看到器械库墙角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穿着新兵作训服的身影,肩膀一耸一耸,压抑的哭声正是从他那里传来。看背影,好像是他们班的战友,叫张强,一个来自偏远农村、平时沉默寡言、训练总是垫底的小个子兵。
“张强?” 陈烽火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那身影猛地一僵,哭声戛然而止。张强惊慌失措地回过头,脸上满是泪痕和惊恐,看到是陈烽火,他更是吓得往后缩了缩,眼神躲闪,充满了自卑和恐惧:“烽…烽火哥…我…我没偷懒…我就是…”
陈烽火看着他那张稚气未脱却写满愁苦的脸,心里一软。他走过去,在李强身边蹲下,语气尽量放平缓:“怎么了?遇到难事了?跟我说说。”
或许是陈烽火平日里训练虽狠但从不嘲笑弱者,或许是此刻他眼中那份沉稳让人安心,张强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眼泪又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
“烽火哥…我…我家里…出事了…我爹…在矿上干活…塌方…腿砸断了…矿上…矿上说…是…是我爹自己操作不当…不给赔钱…还…还把我爹赶出来了…家里…家里没钱治…我娘…我娘急得病倒了…弟弟妹妹…弟弟妹妹连饭都…”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抱着膝盖,瘦小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无助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他拼命训练,就是想拿那点微薄的津贴寄回家,可这点钱,对于家里的灾难来说,杯水车薪。
矿难?赔偿?家人重病?陈烽火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巨大的愤怒和感同身受的悲凉瞬间涌上心头!
这场景,何其相似!曾经的绝望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包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抱着妹妹、在冷雨中西处碰壁、走投无路的自己!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但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少年!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伸出沾满沙土和汗水的大手,用力按在李强颤抖的肩膀上,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张强!别哭了!哭解决不了问题!”
“你爹的腿,必须治!你娘的病,也必须看!矿上不给赔?那是他们耍无赖!天底下没这个道理!”
“明天!就明天!我带你去找指导员!去找连长!我们当兵的人,家里遭了难,部队就是我们的靠山!‘星火行动’就是为咱老百姓撑腰的!我倒要看看,哪个黑心矿老板,敢欺负我们军属!”
“星火行动?” 张强抬起泪眼,茫然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这个最近在营区里传得沸沸扬扬、由赵司令亲自挂帅的行动,真的能帮到他这样的小兵吗?
“对!星火行动!” 陈烽火眼神灼灼,如同燃烧的火焰,他拉起李强,“走!先回宿舍!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陈烽火今天把话撂这儿,你爹的赔偿款,你娘的医药费,我帮你讨回来!欺负到我们当兵的家里头上?门儿都没有!”
月光下,陈烽火拉着依旧有些懵懂、但眼中重新燃起一丝火苗的张强,大步朝着营房走去。
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挺拔如松,带着一股初露锋芒的锐气和无畏。这不仅仅是对一个战友的承诺,更是“星火行动”在基层燃起的第一簇真正有温度的火焰!守护的力量,正从一个人,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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