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公府内,杀声西起,火光乱晃,彻底陷入了混乱与恐怖之中。
楚清辞低着头,混在惊慌奔逃的仆役人群中,如同滴水入海,毫不引人注目。她穿着那身灰扑扑的仆妇衣裳,脸上覆着精巧的人皮面具,眼神麻木,步履踉跄,与周围那些真正吓破了胆的下人毫无二致。
她并未首接冲向西南角门,而是先绕向了厨房方向。那里此刻更是乱成一团,锅碗瓢盆被打翻在地,几个粗使婆子吓得缩在柴堆后瑟瑟发抖。
楚清辞趁乱闪入灶间,迅速从灶膛深处摸出一个小巧的、毫不起眼的陶罐,塞入怀中。这里面是她早先让房嬷嬷暗中准备的、特殊处理过的炭粉和药末,与她袖中那截线香配合,方能发挥最大功效。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低头,沿着墙根阴影,快速向西南角门摸去。
角门附近果然也有兵丁把守,但注意力大多被前院的厮杀和主院的“搜捕”所吸引,加之不断有吓疯了的仆役试图从此处逃命,引发阵阵骚乱,守卫颇为不耐,呵斥踢打,局面混乱。
楚清ziej看准一个空隙,假装被一个奔跑的丫鬟撞倒,哎呦一声扑倒在地,滚入了门旁的枯草丛中,顺势将怀中的陶罐深深埋入草根下的浮土内,并做了个极隐蔽的标记。
然后,她爬起来,更加“惊慌”地向着角门冲去,嘴里胡乱喊着:“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守门的兵丁见她只是个吓破胆的老妈子,毫不怀疑,不耐烦地挥刀驱赶:“滚回去!再敢往前,格杀勿论!”
楚清辞“吓得”连连后退,摔倒在地,连滚带爬地又缩回了阴影里,仿佛认命般低声哭泣起来。兵丁不再理会她。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间隙——
角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轻轻叩响了——三下,两短一长。
守门兵丁一愣,厉声喝问:“谁?!”
门外传来一个压低了的、沙哑的声音:“净军送夜香的!快开门!耽搁了时辰,上头怪罪下来,你们担待不起!”
兵丁骂骂咧咧地,似乎也闻到了门外传来的恶臭,不疑有他,嘀咕着:“妈的,今晚这么乱还来……”一边伸手去拉门栓。
门刚开一条缝!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闪入!手中短棍疾点,两名守门兵丁哼都未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那黑影抬起头,斗笠下露出一张陌生的、毫无表情的脸,对着楚清辞的方向极快地点了下头,随即又将门拉开些许,自己则闪身躲到门后阴影中。
是接应的人!“墨”家的人!
楚清辞毫不迟疑,立刻低着头,快步从那道门缝中钻了出去!
门外,一辆散发着浓烈臭气的粪车静静停在那里,驾车的是另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汉子。
楚清ziej按照事先约定的暗号,低声道:“西南风紧。”
那车夫沙哑回道:“避雨檐下。”
暗号对上!车夫示意她快上车。
楚清辞爬上那污秽不堪的车板,蜷缩在几个空木桶之后。车夫一挥鞭子,马车吱吱呀呀地启动,融入了漆黑的夜街。
马车并未驶向皇城,反而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穿行,最终停在了一处极其偏僻的、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尽头。
车夫跳下车,低声道:“到了。从此处翻墙过去,便是西宫杂役院后巷。里面自有接应。切记,你只有半个时辰。”
楚清ziej点点头,毫不拖泥带水,利落地翻身下车,凭借着一股狠劲,竟手脚并用地攀上了那并不算高的坊墙,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墙的另一侧。
墙内果然是一条更加肮脏狭窄的小巷,空气中弥漫着潮湿霉烂的气味。一个穿着低等杂役服饰、提着盏昏暗灯笼的老太监,正佝偻着背等在那里,见她下来,浑浊的眼睛瞥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只招招手,便转身在前引路。
楚清ziej低头跟上,心跳如鼓,却竭力保持步伐平稳。
老太监对宫中这些偏僻路径极为熟悉,七拐八绕,专挑无人阴暗处行走,竟完美地避开了几队巡逻的禁军。沿途偶尔遇到其他杂役,见是这老太监领路,也大多低头避开,并不多问。
楚清辞心中凛然。“墨”家在宫中的势力,竟渗透得如此之深!
越往西宫深处走,空气中的气氛便越发紧绷。隐约能听到远处永寿宫方向传来的、更加清晰的喧哗和救火的呼喝声,火光将那片天空都映红了。沿途遇到的太监宫女皆行色匆匆,面带惊惶。
老太监最终将楚清辞引到一处堆放废弃宫灯和绸缎的库房前,哑声道:“进去,最里面,换上衣架上的衣服。动作快。”说完,他便提着灯笼,如同幽灵般消失在黑暗中。
楚清辞闪身进入库房,里面堆满了杂物,灰尘蛛网遍布。在最深处的角落,果然挂着一套半新不旧的、西宫低等宫女服饰。
她迅速脱下身上的仆妇衣裳,换上那套宫女衣服,并将人皮面具再次调整稳固,确保万无一失。做完这一切,她将换下的衣服塞入一堆破绸缎下,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库房。
此刻,她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在西宫当值、面容普通、毫不起眼的低等宫女。
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低着头,快步向着张太妃所居的“长春宫”方向走去。越靠近长春宫,守卫越发森严,气氛也越发诡异。宫门紧闭,外面竟增派了双倍的禁军守卫,个个面色冷厉,如临大敌。
楚清辞心中冷笑。张太妃做贼心虚,这是怕东窗事发,先加强了自己的守卫?
她并未试图靠近宫门,而是绕到了长春宫的后侧一处偏僻的角门。这里是平日里杂役运送炭火杂物进出之地,此时也守着两名太监,但神色相对松懈。
楚清ziej走上前,低着头,用沙哑的声音道:“两位公公,浣衣局送来太妃娘娘催要的熏香衣裳。”她手中捧着一个刚从废弃库房里顺手拿来的、空的香囊篮子。
一名太监不耐烦地挥挥手:“进去吧进去吧!太妃娘娘正心烦呢,手脚利索点!”
楚清ziej道了声谢,低头快步走进了角门。
一入长春宫,一股浓郁的、压抑的檀香气味便扑面而来,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紧张气息。宫内的灯火似乎比平日更加明亮些,却反而照得那些垂首侍立的宫女太监们脸色更加苍白。
楚清辞不敢东张西望,凭着原身记忆中对宫中布局的模糊印象,以及“墨”家提供的信息,低着头,快步穿过几道回廊,向着小佛堂的方向走去。
张太妃信佛,每逢心绪不宁或有所图谋时,必会在小佛堂诵经祈福。今夜这等关键时刻,她定然在此处!
果然,越是靠近小佛堂,守卫的太监越多,气氛也越发凝滞。佛堂内灯火通明,隐约传来木鱼敲击和诵经之声,但那诵经声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和……焦躁。
楚清辞在距离佛堂不远的一处廊柱阴影下停住脚步,假装整理篮中的“衣物”,目光却飞快地扫视着西周环境。
佛堂门口守着西名面无表情、气息沉凝的大太监,显然是张太妃的心腹。寻常宫女根本无法靠近。
她必须想办法进去!或者,将张太妃引出来!
她的目光,落在了佛堂侧面一扇微微开启的、用于通风的窗棂上。窗棂不高,后面似乎是一架屏风。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她悄无声息地退后几步,绕到佛堂侧后方,这里更加阴暗,无人注意。她迅速从袖中取出那截暗沉的线香和那个小陶罐,将里面混合好的炭粉药末倒在掌心,又刮下少许线香末,混合在一起。
然后,她屏住呼吸,用火折子极其小心地将那混合粉末点燃。
嗤——
粉末冒起一股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淡灰色烟雾,散发出一股极其怪异、略带甜腥、却又迅速被浓郁檀香掩盖的气味。
楚清辞不敢怠慢,立刻用空香囊篮子小心地将那缕灰烟扇向那扇开启的窗棂缝隙!
烟雾极其淡薄,融入浓郁的檀香和夜色中,肉眼难辨。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熄灭粉末,将痕迹处理干净,再次隐入更深处的黑暗之中,心脏狂跳,静静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佛堂内的诵经声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响起,却似乎……更加急促了几分?
又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
突然!
佛堂内传来一声略显尖锐的惊呼,似乎是茶杯打碎的声音!
紧接着,是张太妃带着一丝惊怒和虚浮的声音:“……谁?!谁在外面?!”
守门的大太监立刻紧张起来:“太妃娘娘?”
“……出去看看!”张太妃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焦躁和……恍惚?
两名大太监立刻推门而出,警惕地扫视廊下。
楚清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
那两名太监并未发现异常,又退回门口,躬身道:“回太妃娘娘,外面无人。”
“……无人?”张太妃的声音透着怀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亢奋?“……本宫方才……明明看到……窗边有人影闪过……还……还对着本宫笑……”
她的声音开始有些飘忽不定:“……是菩萨……菩萨显灵了?……不对……是……是那个贱人……她来索命了?!!”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尖声叫了出来,充满了惊恐与歇斯底里!
“太妃娘娘息怒!定是您连日操劳,眼花了!”心腹太监连忙安抚。
“滚开!”张太妃似乎猛地站了起来,带倒了什么东西,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开门!本宫要出去看看!定是有人装神弄鬼!”
佛堂的门被从里面猛地拉开!
身穿繁复礼佛宫装、头戴珠翠、却面色潮红、眼神有些涣散狂乱的张太妃,出现在门口!她的呼吸略显急促,目光疑神疑鬼地扫视着廊外黑暗。
就是现在!
楚清辞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犹豫,从阴影中猛地扑了出去,却并非扑向张太妃,而是如同受惊般摔倒在廊下,手中的香囊篮子也脱手飞了出去,正好滚到张太妃脚边!
她抬起头,露出那张惊恐万分的、普通宫女的脸,声音尖利颤抖,仿佛吓破了胆:“鬼!有鬼啊!太妃娘娘!奴婢刚才也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衣、没有脸的女鬼!从窗边飘过去了!她还对着奴婢笑!”
她这话,如同火上浇油!
原本就因吸入少量致幻烟雾而心神恍惚、疑神疑鬼的张太妃,闻言更是脸色煞白,尖叫一声,竟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厉声道:“你说什么?!你也看到了?!在哪?!她在哪?!”
楚清ziej手指胡乱地指向侧后方漆黑的庭院,声音愈发凄厉:“就在那!往那边去了!飘得好快!”
张太妃猛地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眼神狂乱,仿佛真的看到了什么可怖的景象,身体微微颤抖:“……是她……果然是她……阴魂不散……”
她猛地抓住身边太监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肉里,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去!给本宫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抓到她!本宫要将她碎尸万段!”
两名太监不敢怠慢,立刻带着几名侍卫,朝着那漆黑一片的庭院扑了过去。
佛堂门口,瞬间只剩下张太妃和另外两名贴身太监,以及……瘫倒在地、看似吓傻了的楚清辞。
机会!
楚清辞的眼中,掠过一丝冰冷决绝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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