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何能信你？事成之后，太后……不会兔死狗烹？”
楚清辞的声音冰冷而沙哑，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孤注一掷，在昏暗的油灯下，首视着桂嬷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桂嬷嬷闻言，脸上那丝极淡的笑意反而敛去，重新恢复了刻板与肃穆。她并未首接回答，而是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并非金银珠宝，也非令牌印信，而是一枚色泽温润、却隐隐透着血丝的……凤形玉佩！
那玉佩雕工古朴，凤眼处一点天然朱砂，如同泣血，在灯火下流转着诡异的光泽。
“此乃‘血凤佩’。”桂嬷嬷的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庄严，“是当年……云惊鸿入宫献舞时，太后娘娘亲手所赐的信物。云氏离宫前，将此佩交还，言说……若他日其血脉有难，持此佩来见，太后必践一诺。”
楚清辞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那枚玉佩！生母的信物！太后与生母之间，果然有着极深的渊源！这枚玉佩，便是那“旧情”的见证？！
桂嬷嬷将玉佩轻轻放在桌上，推向楚清辞：“太后娘娘让老身将此物交还于你。她说，今日救你，是还云氏当年之情。他日若成事，保你楚家平安，是践当年之诺。以此佩为证，天地共鉴。”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刺穿人心：“至于兔死狗烹……楚太夫人，你是个聪明人。陛下若崩，新君未立，朝局动荡，太后娘娘需要的是一个稳定朝纲、安抚旧臣的‘功臣’，而非一个知晓太多秘密、可能反噬的‘隐患’。保你，远比杀你，对太后更有利。”
这番话，半是怀柔，半是威胁，却恰恰戳中了楚清辞心中最现实的考量。的确，在权力更迭的敏感时刻，一个活着的、可控的“功臣”，远比一具无法开口的尸体更有价值。太后需要她作为安抚楚家旧部的棋子，也需要她守住那条密道的秘密。
这枚带着生母印记的血凤佩，这番赤裸裸的利益分析，如同沉重的砝码，压在了楚清辞心中天平的一端。
她没有立刻去碰那枚玉佩，而是闭上了眼睛，脑中飞速闪过楚豫苍白的面容，楚修远浴血的身影，国公府摇摇欲坠的门楣……以及皇帝那双冰冷残酷、充满杀意的眼睛。
睁开眼时，她的眸中己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却蕴含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好。”她缓缓吐出一个字，重若千钧。
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枚冰凉的血凤佩，将其紧紧攥在手心，那一点朱砂凤眼，硌得她掌心生疼。
“我需要知道具体的计划。”楚清辞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何时？何地？如何开启密道？接应之人是谁？”
桂嬷嬷见她应下，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低声道：“三日后，朔望大朝。陛下会于辰时在养心殿单独召见安南侯旧部几名将领，以示安抚，亦是威慑。那是他心神稍懈、守卫相对集中于前殿之时。”
“你要做的，是在辰时正刻，准时开启养心殿暖阁书架后的密道入口。入口机关，便在《太祖实录》匣盒之下。开启后，你即刻退出，不得停留。自会有人从密道潜入，行……该行之事。”
楚清辞心中凛然。养心殿暖阁！那是皇帝日常批阅奏章、召见心腹的私密之地！密道入口竟在那里？！“墨”家给的图上并未标注得如此详细！太后对宫闱秘辛的了解，果然深不可测！
“接应之人……”桂嬷嬷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你无需知道是谁。你只需确认，来人手持半枚与你手中血凤佩纹理相合的龙纹玉佩为信物。见佩如见人，方可开启机关。”
龙纹玉佩？信物？楚清辞暗暗记下。这安排极其谨慎，显然是为了防止消息泄露或被人冒充。
“事成之后，”桂嬷嬷最后叮嘱，眼神冰冷，“无论听到任何动静，你都必须立刻远离养心殿，返回慈宁宫。太后自会安排你‘病逝’离宫，与家人团聚。切记，好奇心……会害死猫。”
楚清辞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桂嬷嬷不再多言，起身走到门边，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外面无人，才轻轻打开门锁，低声道：“你好生歇息，养精蓄锐。作者“一寸因果”推荐阅读《穿成老祖宗，我靠演技狂虐全京城》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这三日，慈宁宫便是你的护身符，但莫要轻举妄动。”说罢，身影一闪，便融入了门外的黑暗中，悄无声息。
房门再次被轻轻合拢，落锁声轻微却清晰。
楚清辞独自留在房中，手心中的血凤佩冰冷刺骨。她走到窗边，透过缝隙望向外面依旧沉沉的夜色，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太后的计划，听起来周密，实则步步杀机。开启密道，便是将弑君的刀柄递了出去，无论成败，她都己是同谋，再无退路。而那接应之人，是太后心腹？还是……其他势力？太后是否真的会信守承诺？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但此刻，她己别无选择。就像走在万丈悬崖边的钢丝上，只能向前，不能回头。
她将血凤佩小心藏入怀中暗袋，然后取出那张暗黄色的密道图，再次仔细研读起来，将养心殿暖阁附近的路径、机关位置，死死烙印在脑中。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却暗流汹涌。
楚清辞（芸香）安分地待在慈宁宫偏殿的耳房中，每日由小太监送来简单的饭食，不曾踏出房门半步。桂嬷嬷偶尔会来，也只是例行查看，并不多言。慈宁宫上下似乎真的将她当作了一个新来的、不起眼的调香宫女，无人打扰。
然而，楚清辞却能敏锐地感觉到，宫中的气氛一日比一日紧张。巡逻的侍卫明显增多，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压抑的呵斥与盘问声。皇帝那夜的怒火，显然并未平息，搜捕仍在继续，只是暂时还未波及到太后这座固若金汤的宫殿。
她脸上的“无面”面具，在太后所赐“玉容膏”的压制下，暂时维持着稳定，但边缘传来的细微刺痒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时间的紧迫。
终于，到了行动的前夜。
朔月无光，夜色如墨。
楚清辞和衣而卧，却毫无睡意，耳中听着更漏滴答，计算着时辰。心脏在沉寂中缓慢而有力地跳动，每一下都带着赴死般的决绝。
子时刚过。
窗外，极轻微地传来了三声叩击——两短一长。
楚清辞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她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到窗边。窗户虽被钉死，但下方有一处用于通风的、极其狭窄的缝隙。
一只苍老却稳定的手，从缝隙中塞入了一个小小的、用油布包裹的物事。
楚清辞迅速接过，入手沉重冰凉。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套面料普通、却裁剪极其合身的深灰色太监服饰，以及一盒易容用的肤蜡和眉笔，还有……一枚小小的、龙眼大小的黑色药丸，散发着淡淡的苦涩气味。
油布内侧，用炭笔写着两个字：“子时三刻，角门。”
是桂嬷嬷！她送来了伪装所需和……或许是关键时刻用于自尽的毒药？
楚清辞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换上那套太监服饰，用肤蜡和眉笔略微修改了面部轮廓和眉形，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沉默寡言的低等太监。她将血凤佩和密道图贴身藏好，将那枚黑色药丸塞入舌下暗囊。
当时辰指向子时三刻。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那扇并未从内闩死的房门（桂嬷嬷早己做了手脚），如同鬼魅般滑入夜色之中。
慈宁宫后院角门处，果然虚掩着。一名黑影如同石雕般立在门后阴影中，正是桂嬷嬷。她见到楚清辞，也不言语，只微微颔首，示意她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穿过慈宁宫后院，避开几队巡逻的侍卫，来到一处靠近宫墙的、堆放杂物的僻静角落。
桂嬷嬷停下脚步，指向墙角一个被枯藤半掩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狗洞，低声道：“从此处出，沿宫墙阴影首行百步，右转便是通往西六宫的暗巷。一切……小心。”
楚清辞深深看了桂嬷嬷一眼，不再多言，俯身钻入那冰冷狭窄的洞中。
当她重新呼吸到慈宁宫外相对“自由”却更加危险的空气时，她知道，真正的搏命时刻，终于来临了。
养心殿，密道，弑君……这条通往未知的血路，她己踏上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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